第十一章 劳而无功

第十一章 劳而无功

到大堂时,日已偏西,吴敬涟已经不耐烦了。见他过来,忙说:“林凌启,你想得怎么样了?如果没有异议,那么本官要宣判了。”

“不忙。”林凌启背着手说:“大人,这借据的纸叫粉笺纸,是用含有矿物质的粉末加在纸浆中制作而成,这种纸的特点是透光度低,有一定防潮功能。”

吴敬涟点点头,他虽听不懂什么矿物质,但对纸深有了解。从借据一呈上堂,便知道这是粉笺纸,只是林凌启说这些意义何在?

林凌启接着说:“这种纸因为有防潮作用,所以不易泛黄。不过超过一年以上,还是会微微变色,而借据却依然洁白,说明这张借据不超过一年。试想,去年六月以后才出来的纸,怎么可能用作前年的借据呢?所以说,这借据是伪造的。”

说完,下巴微微扬起,不屑的看丁鹏飞一眼。暗想:事实已摆在面前,现在看你如何抵赖。哼!刚才那么嚣张,待会儿让你尝尝我的手段。

旁观者脸上均露兴奋之色。地主恶霸一向以来欺负普通老百姓,现在总算遇到硬茬子了。林凌启不光为他家,也为受欺压的百姓出了口气。林凌启好样的!

谁知丁鹏飞面色不改,微笑着说:“林凌启果然好眼力,这张借据确实是今年所写。你哥哥当时来我家说他的借据被雨淋了,我父亲怕我家的借据也这般,所以命我用具有防潮功能的粉笺纸重写一遍。你哥哥也在现场,重新画押按手印。不信你问你哥。”

林凌启大惊,回头看林凌发一眼。

林凌发点点头说:“阿启,确实如此。”

林凌启差点吐血,自己这么凌厉的一击,竟打到了棉花堆里,丝毫不起作用,看来白忙活一场。

哥哥也真是的,既然对方重写一份,为何不要求其写两份,自己留一份,那也没今天这场官司了。可埋怨有什么用呢?还是打起精神再看看借据有没有漏洞。

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再看了下借据,发现上面的字体比正面来得潦草些,有几个字还是连笔。如‘甘愿以拾贰亩水田抵押’这句,‘以’的最后一笔与‘贰’字头一笔相连,中间的‘拾’字就显得比较别扭。

难道这‘拾’字是后来添上去的?

他抬起头来说:“这背面的字是谁写的?”

丁鹏飞昂首说:“是我写的,怎么了?”

林凌启冷哼一声,转头对吴敬涟说:“大人请看,这‘拾贰亩’的‘拾’字是后加上去的,原先的借据中没有这个字。”

“是吗?”吴敬涟凑过来看了看说:“咦!是好像后加的。”

他把‘好像’两个字说得特别重,仿佛在认同林凌启的说法,又不表露自己的看法。这种棱模两可的方法,正是他为官的诀窍。

丁鹏飞冷笑一声说:“林凌启,不知你懂不懂书法?书法讲究‘笔笔断而笔笔连’,或‘笔断意连’。连与断方能体现草法的节奏、气势、气韵、空势。这‘以’与‘贰’相连,而‘拾’独立其外,这方能体现书法的意境。哎!我跟你讲这些,无疑是对牛弹琴。”

“对,林凌启,你不要不懂装懂,鸡蛋里挑骨头。”丁鹏杰附和说。

林凌启关注着丁鹏飞的神色,发现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平静,接着大放厥词,意图混淆视听。

心想:看来这里果然有猫腻。那么正面的‘玖’与‘拾’,想必也是后添的。

他说:“丁家大少爷,麻烦你把借据翻一面。”

丁鹏杰忙将借据折起来放怀里,瞪着眼说:“凭什么我要听你的?”

林凌启冷冷的说:“你是不是心里有鬼,不敢给我看?你如果不给我看,我就当你用伪证敲诈勒索我们。按大明律,窃、抢、敲诈勒索、诈骗,皆为盗。凡强盗已行,而不得财者,皆杖一百,流三千里,你自己掂量掂量。”

林凌启对大明律不甚清楚,不过是信口而言,但已把丁鹏杰吓得魂飞魄散,因为他也不知道大明律。见林凌启讲得言辞凿凿,应该不会有假。忙从怀里取出借据,摊放到桌上。

林凌启瞟了他一眼说:“敬酒不吃吃罚酒,犯贱!”

“你……”丁鹏杰气得额头上青筋毕现。

“我什么?”林凌启毫不客气回敬一句。

吴敬涟见他们剑拔弩张,忙打圆场说:“好了,好了,一人少说一句。林凌启,你看你的。”

林凌启不屑的转过头,仔细观看借据。有了前车之鉴,他立刻发现‘玖拾两’的‘玖’

字,与‘拾贰亩’的‘拾’字,跟整篇借据的字显得有所不同。

整篇借据的字间距十分匀称,而这两字加上后,显得有那么一点点拥挤。

而且这两字的字体略小于其它字,显然用小一号的毛笔书写。

看到这里,林凌启英俊的脸上终于露出喜悦的笑容,指着纸上这两字说:“大人,你看这两字跟别的字是否不同?你学富五车,凭你深厚的文学造诣,应该能清清楚楚看出来。”

他有意吹捧吴敬涟,免得其又说些刀切豆腐两面光的话来。

吴敬涟对自己的文才向来自负,没能成为状元,心中一直耿耿于怀,认为考官昏眼不识珠。现听林凌启的话,简直是遇到了知音,心中宽慰无比,连连点头说:“不错,这两字与整篇文体略有偏差。我估计这两字用小号的狼毫笔书写,该笔笔锋较硬,故能添加到字间空隙处,而不显得特别突兀。”

“一派胡言!”丁鹏飞被戳中要害,脸涨得通红,忍不住出言相斥。

原来丁茂生对江守诚的十二亩水田眼红已久,只是江守诚水火不进,令他头痛不已。丁鹏飞有心为父出力,但找不到好的时机。

前年年底,江守诚向丁家借钱,丁茂生原本不允,丁鹏飞却怂恿借钱予江守诚。他的计划就是用利滚利的方法,把江守诚套进去。等其无力还债时,趁机把水田弄到手。虽然这样做耗时较久,但也算是条妙计,丁茂生遂依言而行。

只是丁茂生得知江守诚的那份借据被雨淋糊后,便要求丁鹏飞想办法造份伪作,一举将水田夺过来。

丁鹏飞琢磨一番,便另写一份。他把要插‘玖’、‘拾’两字的字间距留大一些,以便林凌发画押按手印后再填补。不过他不敢留太大位置,难免被林凌发看出端倪。

等林凌发画押按手印后,丁鹏飞忽想起还有半年的逾期没写上,便在背面又写一份。因当时恰好有几个文人来访,想尽快写完,字迹潦草不说,还把留空间给忘了。结果后来添加的字就显得比较另类。

当然,若不是林凌启心思慎密,且又是经验丰富的刑侦专家,这份伪作是不会被看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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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锦衣神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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