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这……”萧何有些犹豫,这不是小事,如果运作不好,容易落下个有异心的罪名,他担不起。
正当他犹豫之时,张良应道:“九华所言不错,若是能保下古籍孤本,天下读书人都会站在我们这边,秦王后半生虽然暴政,法学却可借鉴,保存律例能为立国少去许多步骤。”
萧何明白其中道理,“自上次选了刘邦,韩信便连夜离开,如今在项羽阵营许久了,此人善于用兵,如今楚军四十万,刘军只有十万,项羽昨日候在城门外放了话‘先破秦入咸阳者王之’!可我军距离咸阳至少还有二十天的路程,可如何是好?”
“疑九华所言,护好书简,至于项羽,就让他先称王也未尝不可。”项羽候在城外的消息他早已得到,这些天思索许久,得出现在的结论。
“我等军备不足,不可强攻,一切容后再议,萧兄,烦请你传讯给刘邦,让他退至关中,牢牢占据关中的位置,不要挪动半分。”张良又沉吟半晌,道:“还有,我识得一名士,乃是赵国名将李牧之孙李左车,他有意投诚刘邦,不日便可见面。”
叫刘邦退至关中,先前到城外后引荐的话也不作数了,张良不是出尔反尔的人,答应的事便会做到,他自己做,总比别人做要来的放心些。
只是……
若想要成婚,却是还要再等等了。
也罢,等便等了,他也不是等不起这些日子。
萧何仔细思索张良的话,觉得有些道理,可是……“我来咸阳已久,这些粮草如何是好?”
“若是可以,便用粮草去换书,保存好。若是不能,就将粮草换成银钱再换做书。”张良话语铿锵,他想的明白,天下大事,立国之本,第一便是民心。
百姓暂且不提,但若是能笼络住读书人……
萧何显然也想明白了这一点,他举一反三,“我多挖些暗道地窖,若是能多藏些书最好,若是不能,便留给那些无处躲藏的百姓。”
两人相视点头,九华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带出如此多的讯息来,她不参与刘邦的事情已久,如今听张良与萧何的三言两语竟也能窥得全貌。
“撤去咸阳之中的人手,留一半混在百姓之中,散布些楚军残暴的流言,好叫百姓早做准备。”张良一桩桩一件件的告诉萧何该如何应对,最后侧头问九华:“你随我一道去关中,好不好?”
九华愣了一下,事已至此,容不得张良后悔,但萧何若是留在咸阳,战乱一起他又带着妻子,着实是将一家人的脑袋都拴在了裤腰带上。
而且,若是萧何留在咸阳,那么到时候谁又能为刘邦从商呢?刘邦手下文人墨客,懂经商的弯不下脊梁,不懂商的又远比懂得多。
而那些游侠,除了一身功夫,也什么都没有。
萧何留在咸阳,对于张良来说着实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面对张良的问话,九华缓缓摇了摇头,说:“我代替萧何,留在咸阳,你与他,同去关中。”
“赵先生!这如何能行!”没等张良反对,萧何先惊呼出声。
“你本不是上阵杀敌的大将,怎能贸然暴露在项羽面前,军备以及粮草辎重想必刘邦交给别人也不放心。”九华笑了一下,道:“再者说,你也要替苏氏想一想。”
苏氏……
是啊,苏氏。
萧何未出口的话语听到此话便全数卡在了喉中。
一日夫妻百日恩,苏氏与他青梅竹马地长大,虽说心悦过他人,但终究是老老实实做了他的妻,如今还要为他生儿育女,他如何能够一意孤行,不顾她的安危,执意留在咸阳?
他若是执意留在咸阳,项羽一旦攻入城内,他很可能变作弃子,以他的身手绝不可能全身而退,更不用说还要带着到时已经显怀的苏氏!
萧何明白他接下来的决定可能不太厚道,可他还是冲着张良一跪而下,膝盖撞在地砖上,对着张良和九华俯下身去。
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可张良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被九华说动了。
他将微颤的手握成拳藏在身后,不想叫九华看见,此时,他第一次产生强烈的后悔的情绪。
若不是他选择了刘邦,九华也不会为他做这样的决定,她是那样自在如风的一个人,从不会为所谓的大义绊住脚步。
她确实武艺高超,可项羽麾下亦非没有勇夫。
他们见面不过数日,如今又要分别。
原想着还能等,现在却觉得是一刹也等不及。
张良沉默着,没去看跪伏在地上的萧何,稳住心神,冲九华道:“走罢。”
接着率先走出了这府邸。
张良脚步带风的走了几步,忽而想到九华来时优哉游哉的小步子,于是又放慢脚步,配合着身边的姑娘。
“你生气了?”九华问他。
“你如此为我着想,我有何可气?”张良反问。
这就是生气了,九华想。
张良气的哪里是九华,他气的是自己,没见着九华之前,他有时会觉得才学同他这般多便够了。
见了九华之后他便总会觉得,这一身才学是不够的。
如此想着,便更气了。
九华也不说话,就看着他肃着脸兀自生气,实在是她也找不到什么能说,于是便哒哒跑到前边去,买了两碗热乎乎的馄饨。
她呼着气将一碗递给拉着脸的张良,两个人端着碗如普通百姓一般站在街边上。
张良看了眼碗里白乎乎圆滚滚的馄饨,又看了眼面前眼睛里闪着星光的姑娘,看见她眉梢扬着笑,冲他说:
“先生,我记着桑海你请我吃的馄饨呢,快尝尝这个,有没有桑海老婆婆做的好吃?”
就这一声先生,再多的气他也消了,他当真就不顾世家礼仪,与九华两个人站在路牙子边一人一口吃起馄饨来。
“咸些。”张良吃了一个,又喝了口汤,说道:“你以为如何?”
“确实不曾有先生亲手捞的好吃。”九华冲张良笑,脑子里又浮现出张良捞起袖子替她下馄饨的样子。
张良笑了一声,没说话,心头半点气也没了,只剩下满满的无力,他叹了口气,温声说:“我有时想,你我二人若是能云游在外,日日如在桑海一般快活便好了。”
他可以为她采花,可以在她练剑时为她吹曲,可以日日同她下棋,研究棋谱,也可以笨拙地学和面,给她下馄饨做糕点吃。
可如今世道将乱,这些都是奢望。
她本可以过那样的生活,却要跟着他,踏进纷乱之中,还要留在咸阳。
若是为了她好,他可以叫她走的,离开这里,离开他身边。
可那话他说不出口,光想想便是要剜他的心。
张良将他说过咸的汤喝的精光,只觉得将泪都咽下去了,喉咙哽的难受。
他端着碗,看着九华小口小口的吃完馄饨,接过空碗还回面摊。
他回来与九华说:“明日我便走了,会带着萧何一起。”
九华哼了一声,声音有些闷气,她忽然就舍不得了,她小声道:“离那苏氏远些。”
张良唇角提了提,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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