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白驹过隙,忧思难解(下)
前些年,太子还问过这血玉,那时还小,只道弄丢了,记得当时他脸色不好,像是生气了。
那时我只觉得那血玉不重要,犹记当初他自己还说我若不要便扔了,所以觉得丢了便丢了吧。
但时过境迁,我又怎会不明白这血玉是何等贵重,只是被我放在这匣子里蒙了灰,怕是也不宜再拿出来了。
这玉改了我的一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我看着那玉出神。
直到房门被敲响,“小姐,奴婢冬雪。”
我问敲门的婢女何事?
“二少爷来了,在院子里等您。”
“你去告诉二哥,我一会就来。”
我收了收东西,看着那块血玉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将它拿了出来,放在了我的饰品盒子里。
到了院子,看着二哥如同那日赶赴莲池家宴一般立于那玉竹下,不过今日不再是一身白衣,而是穿着还未来得及脱掉的朝服。
短短五个春秋,二哥已是大人了,身长八尺有余,面容轮廓越发明显,狭长的眼越发深沉,只是依旧是那般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正如书中所言:朗朗如日月之入怀。
“二哥,过来坐。”我悠悠坐于闲亭之中,招手叫二哥坐。
待他坐下,我给他倒了杯清茶,放在他面前,见他眉头紧皱,闭口不言,想来是有不好的事发生。
我喝了口茶,手指在茶杯上轻点,抬眼看着二哥,开口道:“听闻淮河一带遭了天灾,可是为此事忧心?”
二哥看了我一眼,一口饮了茶水,叹了口气,道:“这事今日才有人在朝上议起,你的消息倒是快。”
我替他斟茶,笑到:“这几日去东宫时,便看见云安城多了许多乞丐,我叫了婢女去问得知了此事,知道也不足为奇。”
二哥点了点头,埋头喝茶,便不再说话。
“二哥今日来是为何事?”
“明日我便要去淮河,想来马上就要到你的生辰了,怕是今年要错过了。”二哥看着我,眼里满是愧疚之色。
这些年,二哥待我小心翼翼,知道我心境大不如前,便觉得当时之事是他没教导好我,让我如今这般忧心,可是我的错与他何干?他何苦为我担这些?
但我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为我忧心。
我只是浅笑,安慰二哥道:“没事,不打紧,不大不小的一个生辰罢了,等明年我行及笄礼时再一同贺我。”
二哥忧心之色难掩,低眉深思片刻,问我:“你可是后悔了?”
我斟茶的手一顿,脸上又恢复没心没肺的笑,顾左右而言他,道:“前日三哥来信了,说在黄山一切安好,今年我生辰他便不回来了,还说已经给我备好了礼物。二哥此去不知多久,你可要给我带些稀奇玩样儿回来。”
二哥自是明白我的避讳,当年之事岂是后悔便能作罢的。
他只是叹了叹气,又与我闲扯一阵。
我知他忙,他作势要走我也就没拦,只是反复叮嘱他,道:“二哥此去定要注意安全,一切小心行事。”
二哥只是应了声好,不再多言语,便起身走了。520小说www.520fsxs.com
他走到院门时,转头问我:“你可知城北秦家?”
我点了点头,未开口,只是心想,当今皇后的娘家,我怎会不知。
二哥又说:“听闻秦家三房有一女子,名秦倾君?”
我定睛看着二哥,笑道:“二哥是看上那女子了?”
二哥表情难看,却没生气,只是摇了摇头,皱眉问我:“你可知她?”
“见过几面,想来如今正值二八年华,可惜知之甚少,只听坊间传闻是个才情兼备的女子。”
二哥神情凌重,看他那般不像对那女子有情,倒像是有其他事,我向他走近,问:“你怎么突然提起她?”
二哥抚了抚我的额,笑道:“无意听人提起,说是貌美如花,想来再美也不及我家小七。”
我眉眼一沉,只平淡地道了声哦,没做多想,送二哥离开。
回了屋子,我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里的人儿,果真有着倾国之姿,眉如远黛,眸若黑玉,手似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唇红齿白,真真是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这等容貌当真美艳绝伦,举世无双,可惜忧思上眉,清眸含泪,又似戴雨梨花,看着惹人怜爱。
我心烦忧,似有千千结,终是化不掉,解不开。每日望着铜镜里愈发长开的容颜,心绪更是凌乱。
云安城里说书的都说,凤凰郡主天生丽质,美貌无双,与太子殿下天作之合。
可是想着前朝旧事,我也忧心,听闻前朝司徒大将军之女司徒雪生得天姿国色,貌美动人。传闻她笑时,天地百花都尽失颜色;哭时,天地撼动,为她一人六月飞雪。
她曾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十六岁进宫为后,皇帝为她空置后宫,何等风光,可最终不过落得个娘家满门抄斩,生下病婴,年芳不到二十,便撒手人寰了。
皇帝颓废,忧心而死,她亦落下个红颜祸水的骂名,被世人谩骂,遭后人唾弃。
我不想如司徒雪那般可怜,她姓司徒,我亦然,但我绝不步她后尘。我不求楚珏日后为我空置后宫,只盼母族一如既往,阿爹阿娘长寿喜乐,几位哥哥平安顺遂便好。
想着想着思绪得以平静些。
吃过晚饭,我在院子里坐了坐。
明月如钩,繁星点点,秋日的夜晚安静得很。
想着白日里与二哥的对话,不经轻笑,若不是今日他提起我的生辰,我怕是要忘了。
想来中秋已过,我的生辰转眼便要到了。
我生辰在十月初九,正值秋高气爽,菊花遍地。
往年阿娘都会为我庆生,虽说不会大摆宴席,却也是要办个游园会,邀请些士族夫人、贵族子女来吃吃喝喝。
可是今年淮河地区遭了水患,大水冲了不少村庄,死伤无数,收成也不好。
皇上下旨,上至王公贵族,下到百姓商贾,行节俭之风,严禁铺张浪费,大办宴席,为灾区筹粮。
想来今年我这生辰是过不热闹了,二哥去了淮河震灾,阿爹忙着四处筹粮一事,阿娘在菩提寺上香祈福,三哥还在黄山,怕是都赶不回来了。
我是没多放在心上,自十一岁那年得知当年之事,我每日都在忧思,已是难得欢乐了,如今不用强颜欢笑,我亦乐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