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至近至远
突然被拉进小巷子，我有一瞬间的茫然，直到背脊狠狠砸在墙壁上，带起一阵沉重的痛楚，才成功让我的眼睛恢复了几分清明。
汉子熟悉的方脸出现在我眼前，只见他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对着我劈头盖脸道：“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怎么就没看出来你个酒鬼是打算一心求死的！”他一边气愤地说着一边扒下我的衣服。
我不由大惊失色，扒住他的手，惊道：“方脸汉！你干嘛？！！”
“咦？兄弟，原来你认识我啊？”那汉子一愣，停下动作，好似有些受宠若惊。
“不认识！”我感觉到牙齿在咯咯作响，胸腔也上下起伏不定。
“现在认识也不晚，先做个介绍，山人方逝，不过这大名没几个人叫，寨里兄弟们都叫我方脸汉，算是个好记的外号。”嗯，看出来了，没有起错的外号。
“少套近乎，刚刚扯我衣服干嘛？要是有哪方面的冲动，去扯自己的衣服！”
大汉闻言额角连跳，用力甩了个包袱过来，道：“兄弟，你关键时刻犯浑，我可不会，还能放任你继续穿着夜行衣在街上招摇不成！换上这个。”
我知是误会了，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转身背向方脸汉换装。
不多会儿，我换好衣服，方逝很快凑了过来，道：“兄弟，在断青山，我自认轻功无人能及，今天看了你的本事，却不得不服了，要不是你闹出了大动静，我早就被甩开了，也不知你是看到什么了，这么疯狂……”眼见我神色不对，方逝渐渐消了声音。
不过很快，他就笑着打了个哈哈，道：“兄弟，你这次虽然莽撞了，不过也算错有错着，现在官兵多向城内集结，城门搜查必然减弱，出城反倒方便，以你我之能，混入人群之中，再绕路出去不难，哈哈。”
“我不能走。”我声音中满是不容置疑。
“你说什么？现在留在商华城，你是想找死！”方脸汉不可置信的声音忽然高了八度。
“她一定在这里，我还没找到她，我不能走，对，我一定要找到她。”说着我推开方逝跑出了巷子。
是了，她曾出现在这里，只要我等在这里，就一定，一定有机会再见到她的！
一脚踏出阴暗的巷口，还不待我做出什么，身子便被人从身后强制扭着面向一边的货摊，脖子后立时横压过一条臂膀，使我不得不佝偻着腰靠进一个胸膛，略一挣扎，一个熟悉的声音尽可能压低着从头顶传出，“你给我冷静点，老子今天这是第几次救你了？！真不让人省心。”
背后是一队兵士脚步声和兵戈触地的响动，我方才明白他的用意，好险，我法力已尽，若非这方脸汉反应机敏，定然难逃。
我看了一眼那张故作高深的大方脸，真是……欠了这凡人！
“喂，你那个‘她’……是谁啊？你熟人？啊呀！看你这么紧张地样子，不会……是你心上人吧？”方逝挤眉弄眼，好不猥琐，似乎根本不在意身后的危险。
心上人……我将这个词抵在唇齿之间，揉碎了满心的缱绻，我索性打开了所有情绪的开关，深呼一口气，我轻声回答：“是……只是......失散了很久很久了……”
异侧，不过一列官兵之隔，仅仅咫尺之遥。
“小姐，小心一些！”真是的，差点撞到官兵了！鹅蛋脸的小丫头带着几分后怕地紧紧拉住自家有些走神的小姐。
主仆两人一起向旁边靠了些，为巡查的官兵让开了道路。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鹅蛋脸的小丫头好奇又关心地望着自家神仙般的小姐问道。
“没事，刚刚不知怎么突然有些难过，多亏你了，时辰不早了，采买的东西也都差不多了，看这些官兵的样子，怕是出了什么大事，还是快些回客栈才好。”柔柔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安抚，让人不由自主去相信。
“是，都听小姐的。”小丫头巧笑应着。
兵队尽，人过无痕，至近至远，不知谁曾无声的擦肩……
“喂，官兵走了，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不是，真的决定要留下？”方逝放开对我的禁锢，一脸严肃地问我。
“……”我刚想表决心，却是双耳一动，细细听着前方馄饨面摊的交谈之声。
“哎，老李，我刚才好像看着一个仙女儿……”说话那人明显喝了点酒，揉着朦胧的醉眼有点不确定地跟身边人闲聊道。
“你做梦呢吧？还仙女，当心你家那婆娘知道你这花花肠子，赏你一顿搓衣板！”被称作老李那人一边往嘴里塞了片馄饨，一边笑骂着。
“嘿呦！那个母老虎，你可别提了，不过我是说真的，那仙女儿可好看了，身段也是……啧啧，你可别不信，我刚才斜眼瞄着，她好像往‘招客来’去了，你要是不信，咱们俩到那客栈门口逛一逛，说不得就碰到了呢？”
“……”
“……”
那两人有说有笑地谈着，即兴嚼着几粒花生米，然后一杯又一杯下酒，馄饨没吃几个，一壶酒倒是空了，后来，他们再也没有提到过有关那个‘仙女儿’的话题，或者，他们是觉着自己是喝多了出现幻觉，看到了‘仙女儿’吧。
我却轻易相信了他们的幻觉，心神都被那个“仙女儿”占据，好似抓住了救命的唯一稻草。
会是她么？除了她，怎么会有人担得起如此的美誉呢？
招客来么......
我抬起头，目光幽深，探向那个地方，道：“去招客来，如果不是她，我会马上同你出城！”
方逝有些怪异地看着我，道：“你不会……听到是个美女就想见见是不是你心上人吧？话说，隔着这么远，你能确定看准了么？”
就算不是思虑过重幻想出来的，也有可能是身形相近看错了呀，万一......罢了，希望你承受的住吧。
“我……”不能。
“行了，我知道了，不管怎样都要眼见为实是吧？行，不过我们现在身份尴尬，住到客栈是甭想了，你要真想进去，不如直接夜探香闺，嘿嘿。”方脸汉一脸坏笑着蛊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