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皇天无私
“哈哈哈哈哈……”
李世民听了仰天长笑，又猛的低下头，两眼冰冷地盯着李承乾道：“看来朕以前对你真是太好了，你都忘了，朕是天子。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随着李世民这句说完，他身后的百骑“噌噌”纷纷拔出长刀，死死盯着李承乾，只要李世民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冲杀上去。
程务挺急忙上前一步，挡在李承乾面前，其他武将也纷纷抢上前，挡在李承乾和李世民中间。
李世民见此越发觉的废李承乾是正确的，李承乾就是有再大的能耐，到底还是个残废。
李承乾看着李世民这作死样，语带嘲讽地问道：“不知天子，因何而怒？”
李承乾说话的功夫，原本站在外围的将士有两队人快速跑到台阶下也拔出长刀，铁桩一样把李承乾护在身后。
李世民见了也拔出腰间的宝剑，指着李承乾大声吼道：“朕因你谋反而怒！”
李承乾见此越发的冷静了，十分平静地道：“儿臣不曾谋反，父皇可以息怒了。”
“你没有谋反，你这是做什么？今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谋反——”李世民越见李承乾平静，越是怒不可遏，边说话边挥舞着手里的宝剑，已经透出一丝疯狂。
李承乾见李世民如此，心里也有火气，质问道：“儿臣今日没有用父皇的名义下一道诏书，也没有登基为帝，更没有派兵软禁父皇，如何谋反了？”
“你你你……”
李世民指着李承乾半天说不出话来，连他身后的大臣也都不知道该如反驳李承乾。
说实话李承乾今天做的事，当年玄武门政变之后李世民都做过。而且当年李世民做的比李承乾今天做的多的多，李治谋反到现在还活着，他当年可是先袭杀了李建成和李元吉，更派兵软禁过李渊。
李承乾做为皇太子，他做这些事，比李世民当年更加名正言顺。
这也是李世民暴怒已极，却说出来话的原因。
“那又怎样，朕身为大唐天子，你的君父，看你不孝，自然可以废你。”
说到李世民昂首挺胸，不可一世地朝百官扫视一眼，然后才神色郑地沉声道：
“朕！今日就当着百官的面，下诏——”李世民说到这里，似是中气不足，稍作停顿，然后接着道：“李承乾不仁不孝，难堪天命，朕今日废去李承乾的太子之位，立李——”
“父皇——”
李承乾突然大喝一声，叫住李世民，愤怒地看着李世民道：“你真的想要我杀了他吗？”
李治今日必死，但是李恪这些日子一直没有露面，也没有做什么坏事，李承乾还指望他带舰队出海，真不想杀了他。
“哼！就凭你也想杀他？”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极为自信，但到底没敢当众说出李恪的名字。
李承乾正要回话，却见一身甲胄李安俨大步走来，李世民看见只有李安俨走来，心中有一股不好预感，忙问道：“吴王到了吗？”
其实他想问，“吴王怎么还没来？”只是不想让李承乾看出问题，所以改问“吴王到了吗？”。
李安俨走到李世民面前，躬身行礼，却没有回话。
转身朝朝李承乾行礼，铿锵有力地道：“启奏太子殿下，监门卫大将军程咬金，在玄武城意图不轨，已经被臣拿下。”
李承乾听了吐气扬眉地看李世民一眼，大声道：“好！”
“李安俨你个叛贼，朕要把你千刀万剐！”李世民听了指着李安俨破口大骂。
李安俨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李世民道：“臣并不曾谋算陛下，也不曾里通外国，怎么就是叛臣了？”
“你你你……”
李世民这回是真怒了，他自己都找不到压制怒火了的理由了。
刚才李象说：苏定方五万大军已经来到玄德门外，他连张士贵的死活都没有问一句。
可是当他听见李安俨擒了程咬金，就知道李恪肯定也被擒下了，他今日所做的一切，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李承乾见此再次面无表情地道：“请父皇回后宫歇息。”
李世民听了像是被李承乾抽了嘴巴子一样，怒火已经烧的他要发疯。
“哈哈，哈哈……。”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又一阵狂笑。
“陛下您就回后宫歇息养病吧！”褚遂良看着实在不忍心，流着眼泪苦谏李世民道。
李世民看着褚遂良，停下狂笑，一副睥睨天下的驾势看着李承乾道：“你抓了他又能如何，朕还有很多儿子，这大唐的江山朕给谁都不给你。”
真是够了！
李承乾看着李世民感觉这就是个傻X，没我的命令你连太极宫都出不去，还想在大唐搅风搅雨。
李承乾猛地一甩拐杖，把挡在他面前的护卫都扫开，看着李世民大声道：“父皇既然这么说了，咱们就和百官一起去承天门前，当着关中百姓的面，宣布废了儿臣就是。”
说着就往前走，忠心的护卫已经把李世民的百骑团团围住，给李承乾扫清道路。
李承乾不管不顾地一边走，一边大声吼道：“你废了我又能怎么样？
你上午废了，我下午就登基，天下百姓谁不认我是皇帝？”
“逆子朕就跟你去见百姓。”李世民见此一点也不虚，一提马缰，就跟了上去。
李承乾这会儿却没有再听李世民说什么，仍然一边往外走，一边大声嚷嚷道：“还说你没有得重病，你没病，为什么长孙无忌攻打升道坊，你不出来平叛？看看百姓当面问你，你怎么说？”
李世民听了这话心里一惊，暗道：这承天门外都是支持李承乾愚民，他今日出去若是被百姓们问住，那丢人可就丢大了。
而且外头的人都是李承乾的人，李承乾要当众宣布登基称帝，这些无知愚民要是山呼万岁。
那他李世民就等于是被李承乾给废了帝位！
李世民越想越怕，跟随他多年战马也似乎知道他的心意，不断打响鼻却踟蹰着不敢上前。
李世民正左右为难之时，突然被人从两边抱住了大腿，猛低头一看，见是阎立德和阎立品两兄弟。
“陛下您不能出去，你要是被那些愚民冲撞了，可如何是好？”阎立德流着眼泪劝道。
另一边的阎立品也劝道：“陛下您身体不好，今日天气炎热，外头百姓数万，您闻了腌臜气，伤了龙体，可如何是好？”
阎立德的女儿就是李泰的王妃，当年李泰事败后，李承乾见他们兄弟都是技术型官员，也没有参与李泰谋反，不但没有追究他们两，连李泰的王妃和孩子都放过了。
不过这两兄弟也是明白人，自从死后，这两兄弟夹起尾巴做人，从不参与朝中政争。
此时眼见李世民要吃大亏，实在不忍心李世民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这才冒死抱住李世民的马腿。
李世民本来就犹豫，听了他们兄弟俩的话，也就不往前走了。
这个时候如果李承乾若是能转身回来好好劝劝李世民，李世民也就借坡下驴了。
只是却不曾想，李承乾根本没看见李世民停下不走了，嘴里还大声嚷嚷着：“皇天无私阿兮，览民德焉错（通假：措，安置）辅。夫维圣哲以茂行兮，苟得用此下土……”
这是《离骚》里的句子，是屈原劝谏昏庸的楚怀王的话。这四句前头写了桀纣是怎么失国的，汤武是怎么革命的，得出结论皇天没有一点私心，他观察百姓的德行，然后挑选天有德行的人，辅助他（天）治理百姓。
隋唐人皆吟《离骚》，李世民也知道这四句话的意思，以前他每每吟起这四句诗，都把隋炀帝比作桀纣，把自己比作汤武，然后还暗暗得意。
如果换个场景，李承乾吟这四句诗，李世民说不定还跟讨论讨论。
可是当下在这个场景，李承乾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吟出这四句诗，要说不是讽刺他，恐怕现场近万人都几个相信。
何况是李世民本人？
由汤武变成桀纣，这是李世民万万不能接受的。
李世民只感头重脚轻，一阵天旋地转，双耳轰鸣不已，恍惚中似乎看见他走出承天门，被数成百姓，指责，怒骂，最后百姓把他轰出了长安城。
“朕—朕—朕不做周厉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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