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回来,就好……”忽然,一个沙哑的声音低沉响起;紧接着,初若感受到了自己的脑袋上被一双手轻轻一压。
身子一僵,初若的脑子有过一秒的空白,可是在这空白过去之后,她猛的将自己的脑袋从手臂之中抬起,呆滞的目光落向了床榻上的一处。
入目,是一双漆黑的眼眸,如浩瀚星辰,将她深深的吸引了。
直冲九天而上的喜悦,让人喜不自禁;初若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一刻,她脑子里面此刻全部都是源光的面貌,喉咙突然好想被堵住了,她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除了开心,就是开心,再无其他。
压在自己脑袋上的手,缓缓的落下,眨眼间来到了初若的脸上,源光右手食指微微一曲,轻轻一勾,将她眼角处的眼泪珠子抹去。
“莫哭了。”轻飘飘的三个字,花去了源光大半的力气,他瞧着初若,眼中流露出来的,满满都是心疼之色。
他想,她或许不知道,她的眼泪,对于他而言,就是致命的毒药,轻易的就可以伤了他的心。
不过很明显的,源光的这一句,成了一句反话;当下,初若一听源光的话,止住的眼泪,如同天上的落雨,一大颗一大颗的滴落,汹涌得很。
“太丑了。”源光看着初若哭得厉害,那眼泪珠子,落下一颗,就在自己的心头上融出了一个洞来;当即,他随口说出了一个由头来。
“我丑了,你嫌弃了可是!”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的,初若听着源光的这个理由,脱口便说出了有些女儿气的话。
从来,只有在他的面前,她才会流露出这般女儿家的姿态来。
“如何能!”手有些忙不过来了,源光卖力的将初若眼中的泪珠擦拭去,与此同时,耳畔响起了她的质问,他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毫不犹豫,脱口便道。
眼前的这个女子,是他放在了心坎里面的人,拼尽了性命护下的人,如何可能嫌弃丝毫?她无论是成了什么模样,他对她,都是求之不得。
源光的身子当真是损伤的厉害,不过就是三两句的时间,他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子来。
“你怎么!”初若眼尖的瞧见了,一颗心再次悬起,当即两只手一抬,直接将源光那落在自己脸颊上的手紧紧的包裹住,语气着急道。
闻声,源光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可当他自己的目光落在了初若的眼中的时候,他却是开心不已。
他瞧着她这般担忧自己,关心自己,心口有些暖意蔓延,全身的毛孔舒服得一下子的打开了,整个人有着古书上说得那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有些累。”说自己无事,根本就是在骗人,更何况,源光也没有想过要欺瞒初若什么,故而他也就没有去掩饰什么,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身体最真实的感觉。
一直沉睡着的人,难得清醒了过来,无论是气力还是精神难免会是不济;而就在源光说出了自己身体的情况之后,他可以明显的感受到一阵控制不住的昏沉。
脑子突然有些重,源光看着眼前的初若,只觉得原本清晰的眉目,有些模糊了起来。
他……这是又要昏睡过去了。
源光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的情况,他挣扎着想握住初若的手,可是奈何他的手没有太多的力气,更何况她将自己的手握得紧紧的,他根本就无法去动弹丝毫。
“源光,你怎么了……”察觉出了源光的不对劲,初若眉头一拧,整个人紧张了起来,她的眼神之中出现了慌乱之色,一副没有了主心骨的样子。
“不担心,我只是想睡一睡……”用着最后的离去安慰着眼前模糊的人,源光的声音说到后面的时候越来越小,如同泄气的气球一样,最后更是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到。
只是这些都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初若尚且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源光便已经昏迷了过去了。
“不,源光,源光,你听到我说话吗?”初若的手紧紧抓着源光的手,看着闭上了眼睛他的,她用力晃动着他的手,试图让他清醒过来;可是眼前的人依旧还是闭着眼;她心一抽,疼得快要呼吸不了了,她抓着他的手,表情害怕而又惊慌。
忽而,她想起了什么,脸一转,直接就看向了朱红的大门处,她高声的喊着,“刘庸,刘庸……快来瞧一瞧源光,来人啊……”
守在殿门外的锦李和青裁等人突然听到了殿内初若高声的叫喊,心中一惊,两人下意识的看了对方一眼,没有开口说什么,而是默契的转身,直接推门闯了进去。
入目,是初若瘫坐在床畔边,死死抓着源光一只手的样子。
“公主,公主怎么了。”锦李直接冲到了初若的身旁,膝盖一弯,直接就跪坐在她的身旁,飞快道。
“刘庸呢?刘庸去哪里了?”初若的眼中没有看到刘庸进来的身影,她瞬间就将自己的目光落到了锦李的身上,着急的询问道。
“刘大人去给公主准备药去了。”初若那紧张的情绪感染到了锦李,她看着自家公主的神态,脱口道。
“那去把他找过来,快些去啊!源光,源光刚才醒过来了,让她快些过来看看,快……”初若这一次说话的时候,目光却是望向了青裁,那急切的样子,恨不得现在就把推出去。
“臣、臣现在就去……”青裁一听初若的话,先是一愣,随即目光看向床榻上的源光,面色大喜,连忙道;同时还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然后一个转身,直接就朝着门口跑了去。
殿内,锦李看着初若捧着摄政王的手,然后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她的脸紧紧的贴着他的手;目光下滑,扫视着她下裙的血污,眉头不自觉的拧起。
“公主,你大腿北侧的伤还没有好,这样子蹲着,会让伤口流血更重的。”锦李下意识的伸手,想扶起初若;却未想,初若直接摇头拒绝。
她想和源光近一些,而如今这个距离,正好。
……
“摄政王醒了?”刘庸推门进来的时候,身后亦是跟了一众的太医,众人纷纷的走到了屏风处的位置便停下了脚步,只余他一个人走到了初若的身侧。
“刘庸,你来看看,你来看看他……”闻声,初若回首,入目便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为首的是刘庸,而她的目光就只在他的身上,她瞧着他走到了自己的身旁,连忙将源光那被自己抓着的手放到了他的面前,慌乱道。
刘庸瞧着初若的这个模样,眸色一凝,却也没有多说其他,直接就接过了源光的时候,细细的号起了脉。
“之前的时候,谁是主治?”期间,刘庸突然开口问道。
“回院首大人,是微臣。”一个上了年纪,胡子都花白了的太医微微躬着腰,低声道。
“如何?”刘庸号脉的时候,眉头不自觉的皱起,飞快问道。
“摄政王心肺受损,又加上在水中泡的瞬间过长,伤口溃烂,且寒气入侵心肺;老臣不敢轻易下猛药,便用了温养的方子调理着。”三两句的回答了刘庸的话,花白胡子太医依旧躬着身子。
“期间可是有何病状?”脑子一转,刘庸问道。
“这……”花白胡子太医听着刘庸的这一问,语气有了迟疑,略微思索了片刻之后,又道:“没有,期间摄政王一直是处于昏迷状态。”
“他方才醒过来了!”初若听着两人的对话,当即插话道;她的目光从花白胡子扫视到刘庸,最后直接落在了源光的脸上,语气坚定的重复着,“源光他刚才醒了,和我说了话,他还有力气抬手,只是时间不长……”
话说到后面,初若的心难免沉重了起来,语气亦是低迷得很。
屏风处的一众老古董听着初若唤着源光的面子,面色均是一变,不过却有很快的克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变化。
“摄政王的身子,一直都是微臣调理的,按正常情况来说,摄政王要清醒过来,还需一些时间的。”花白胡子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低声说道。
他的意思,除了锦李和青裁意外,其余人都知道,尤其是其身边的一众太医;他们瞧着初若的眼瞳溃散微红,脚步虚浮,举止还有些疯癫,这多半是心智受损所致;这一个心智受损的人,说话的自然也是不可信的。
说不得,就是她花了眼,也未可知的啊!
“放肆!”刘庸一听花白胡子的话,脸色便是一变,尚且还来不及看初若的神色变化,便已经里面怒斥了那人。
可是,他反应得再快,终究还是慢了。
此时的初若,尤善洞察人心,如何能听不出那太医口中话的意思?所以,刘庸的这一声怒斥,到底是白费了。
当即,只听得初若忽而低了嗓音,眼睛微微眯起,眸色之中寒凉了一片,她道:“你在说我胡言乱语。”
直截了当的一句话,被初若开门见山的道出,那花白胡子一听,膝盖就是一软,什么话也不说,直接就先跪倒在地,他道:“老臣没有……”
此时,花白胡子尚且心中还存有一丝侥幸,总觉得初若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个不懂医理的女子,是可以糊弄过去的。
只是有时候,侥幸真的是要不得的!
“你当我不懂医理的女子,你就想糊弄我。”初若的语气变得不善,在那花白胡子狡辩的时候,眼底已经出现了一抹血色。
她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指甲在手掌心处掐出了月牙痕迹。
“这……”下意识的,花白胡子的心便是一紧,他从未想过自己心中想的事情,初若居然都知道?慌乱之间,他看向了院首大人。
刘庸看着花白胡子看向自己的眼神,没有说什么,只不露痕迹的叹息了一声。
什么时候,都不要和眼前这个女子玩心眼,她尤善琢磨人心;你的一思一想,她都可以精准的把握住,这叫人如何不怕?
“微臣失言,请公主恕罪。”花白胡子太医在看到了刘庸那神情之后,脑子一转,直接将头磕在地上,闷声道,声音之中隐隐含有一丝颤抖之色。
“摄政王的身子至今毫无起色,你身为主治,难道没有罪?摄政王在你医治期间是否清醒过,你也不知,难道没有罪?你言语影射本公主无知,难道没有罪?你藐视皇家威严,难道没有罪!你说让本公主恕罪,可你这一桩桩,一件件,足以九族诛杀,你还想我恕罪!”此时的初若,脾气已经完完全全的爆炸了起来,她看着那跪在地上的老头子,瞪圆了双眸,“那吴王老头子,我都不曾放过他一丝一毫,你有什么资格,来让我放过!”
他怎么就忘记了……
眼前的这个公主殿下在前朝的手段,虽然他们没有见过,但是也是听了不少的!尤其是在每一次摄政王出事的时候,她……就会以屠杀为乐。
身子抖得和刷子一样,花白胡子太医完全哑声了。
“惹我不欢喜的人,不如杀了。”轻飘飘的一句话,其意思却弥漫着淡淡的血气,让人闻之惊悚;初若看着那跪地的太医,心中明明是怒不可遏,可是却没有任何动手的力气。
刘庸细细的瞧着初若的眼神,虽说她的声音低沉得很,可是眼里却没有那时在吴楚边境时候的杀气。他想,她的话多半就是……气话。
“摄政王之前用了什么药,是否会与臣开出的药冲了药性,这还需要胡太医来一同商榷的,公主可否看在摄政王的面子上,让胡太医以功抵过。”刘庸收起了号脉的手,目光落到了初若的神色,说得恳切,好似就是那么一回事;语落又道:“摄政王的气脉看似虚浮,但脉息跳动之中,沉稳有序;公主可放心。”
初若眉眼轻轻的扫向了刘庸,眸光轻闪,便已然知晓了他的意思,却依旧毫不犹豫的拆穿道:“药性相冲,刘庸,你是低估了自己的能力,还是低估了我?以你的能力,难道就不能知晓他们给他开过什么药方吗?好,便是你不知道,难道楚宫之中就没有典簿记录源光每日用过的药方!”
瞬间,那花白胡子心中的窃喜烟消云散,但刘庸的神色却没有起多少变化,而其他一众的太医,纷纷低垂了脑袋,不敢多看这局面一眼,生怕无端被牵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