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得不真话掺着假话一起汇报

“程总，晚上有兴趣一起吃个饭吗？”

当程翕结束与文昆杰的第一次会面，准备和胡穆清一起回办公室，她的手机铃声响起，魏敏智突然约她一起吃晚饭，地点是位于CMB国际广告附近的一家韩国烤肉店。

七点整，程翕按事先约定出现在餐厅，魏敏智因临时接到客户的要求，需要加班赶制一份文件，他提前通知对方，自己要迟到30分钟。于是，程翕找服务生要了一个包厢位坐下，一边吃餐厅送的餐前小食，一边耐心地等着。这场饭局是魏敏智主动邀约，由此她判断，上午在办公室所谈的业务，或许已接近和牌，为此，她的心情也越见放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快到8点，魏敏智终于匆匆赶到餐厅，见等候已久的供应商，抱歉地说：“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客户突然发邮件过来，我要临时处理一下。你怎么还没点东西吃？”

“没关系没关系，可以理解，你肯定饿坏了，那我们就马上点餐。”程翕一边把桌面上的菜单推给魏敏智，一边说：“地方是你选的，估计你之前来过吧，肯定知道这里什么东西好吃，你来推荐吧。”

“这里有套餐，原价498每人一份，优惠价不到300块，很划得来，你觉得如何？”魏敏智果然是熟客，他翻开菜单，直奔主题。

“好，就听你的，我们来两份。”程翕听完，招呼服务生过来下单。

待侍应下单完毕，魏敏智便立即步入正题道：“程总这次来H市一切可还顺利？”

“顺利不顺利，那就要看魏总是否愿意关照我的业务了。”程翕并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她不相信魏敏智约今晚的饭局，只是为了关心自己的销售业绩。

“呵呵呵呵，程总就是会说话。”魏敏智正说着，服务生将准备好的食材和火炭一并端上，等大盘小碗都摆放好，一切就绪，两人便开始了边烤肉边吃饭边聊业务。

牛舌、牛肉、五花肉、鸡心各种肉类在滚烫的烤盘上滋滋作响，餐厅里明亮的光线下，肉通过高温而释放出来的油和水分随热气溅起。食物的香味马上从烤盘上弥漫出来，卷上蔬菜再搭配蘸料，虽然程翕算是一个半素食者，但眼前的这份美味也让她暂时忘记了烤肉的不健康。

“我呢，有个想法。”魏敏智吃完嘴里的一块烤得鲜嫩多汁的牛舌，拿起茶杯，继续说：“Defois，可以在做一些电影广告的同时，连同在《国际导报》上投放，一起打包。”

“嗯，在公司内部，领导也希望如此，希望电影广告资源可以带动纸媒版面的售卖。你有什么具体想法吗？”程翕看着魏敏智，并没有放下手里的筷子，表现出对眼前的食物的兴趣，这让她看起来稍微有点不经意。

“最近这几天我会给客户提报年底的投放计划，广告投放的具体日期估计是明年2月左右。这个客户的计划一般做的比较早，典型香港人的工作方式。”

魏敏智表情略严肃，他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继续说：“另外，还有一点，非常关键，这个项目，我要你授权给另一家公司去签订单，而不是由CMB广告与你们公司签合同。”

“如果要这么操作的话，你预估一年能有多少交易额？这家你让我授权的公司，需要向《国际导报》承诺一个年投放量，我也要拿这个理由给领导一个解释，为什么必须通过你要求授权的公司来签。”

“这个，我核算了一下，估计一年能有个300万的样子吧。”魏敏智听完程翕提出的要求，初略回复了一个数字，但是他知道，这个数字有夸大的成分。“其实，是这样的，到时候我给客户提交的计划，是一个买纸媒广告送电影广告的打包计划，这样一来，我们公司媒介购买的出口，就会避开户外购买Team。我会安排一家自己的公司和CMB广告的平面购买团队去签合同，然后由这家公司再分别下纸媒和电影广告订单给你。”魏敏智经过一个下午的盘算，内心已经有一套完整而周密的计划。

“可是，如果你按照买纸媒送电影广告，那么两个产品资源总刊例价会比较高，体现在订单上的实际折扣就会大大低于我们公司规定的资源市场价。”此时的程翕虽然手头没有具体数字，但凭借多年的经验，她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因为电影的资源很优质，所以，我在报计划的时候，纸媒广告那部分，我会告诉客户，媒体要求不打折。这一点，你也要有准备，我担心后续，你们公司会有销售去找Defois的甲方，你要把价格守住。”魏敏智把预先想好的、需要堵上的漏洞，也提前告知了对方。

听完魏敏智的话，程翕的内心有一种隐忧：目前自己并没有掌控公司内部电影广告销售团队的管理权力，更何况还要过问负责纸媒广告的同事们的业务，这简直鞭长莫及。

“那么接下来呢？”程翕等着对方把自己的计划说完。

“到时候，我个人的公司就会将费用分拆成两部分，一部分来买《国际导报》的广告，一部分买电影广告，当然，我还会把自己公司的利润做出来。你回公司后，等我的电话通知，我在给客户上报计划之前，会告诉你，我的公司的具体名称。这家公司，可以和《国际导报》签一份年度合作协议，明年按照300万的投金额来做……”说到这里，魏敏智停下来，想了想，又马上改口道：”嗯，算了，你先还是按照200万上报吧，万一你老板要加码，还有一定的加价空间。你们公司内部，一定要给出好的价格政策。如果一切进行顺利的话，这个品牌，农历年年底就差不多就可以签合同了。“魏敏智始终胸有成竹，但这时，他似乎又突然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再强调一遍，刚开始合作，你一定要保证将这个客户的广告安排在最好的排位，这个非常关键，我会在给客户做的媒介计划里注明，电影广告资源是媒体给予的一个附加优惠条款。往后只要有投放惯性了，在后续的项目执行中，你即便排一个不是最好的排位，只要不是太过分，客户也没提出来，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但是，前两三次投放，在排位上，一定不能出问题。”

魏敏智为自己的天衣无缝的计划安排内心暗自感到有点兴奋，但他并不溢于言表。对于一个全职太太的丈夫，和一个三口之家的男主人，以国际4A广告策划总监的收入，并不足以负担一家三口在H市的开支，所以，他需要广开财路，而这个项目，是其中之一。

一轮周密的计划部署之后，魏敏智突然想到，还需要把最后一个，也是非常关键的一个漏洞堵住，那就是曾为Defois，这个如今还在财经类纸媒投放品牌广告的、稀有物种级的国际客户，登门拜访过自己的何淼。对魏敏智来说，何淼极可能在项目的前期提报计划环节，因收到与该项目有关的信息而介入，并与CMB购买团队之间建立沟通，她还必定会在丢失订单后有所动作。而不论她在任何一个渠道投诉或追问，都会让魏敏智感到不安全，他因此想到了一个自以为可以让程翕交给公司的说辞：“如果你老板问责下来，中间的差额利润是怎么回事，你就给他解释说，这是客户指定要求这么操作的。总之不管如何，不要把我供出来就可以了。”

和魏敏智多年后重见的收获，让程翕多少有点意外。虽然她对财经类媒体还不足够了解，但以《国际导报》在业内的口碑，就略知其市场影响力一二。这个媒体的卖相，根本不足以撬动Defois这样的品牌进行广告投放。即便是该品牌的公关团队炮制的、对新闻类媒体的品质有伤害的商业软文广告，以《国际导报》的影响力，也未必能拿下。另外，自己虽是捆着电影广告搭售了纸媒版面，但能有多少外行看得懂这里面的门道？再说，白猫黑猫理论影响市场多年，从正面来看，这单业务能给毕岩既带来面子，也带来里子。至于她自己，能给领导交差的同时，冲一冲销售业绩。最后，只要能用这几单业务，先在公司与部门内立足，佟乐不至于拿自己没有业务能力说事，这个对自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顶头上司，还有他的那些跟班，也不敢再随意欺负和怠慢自己。退一万步讲，就算魏敏智要的差额利润高达近25%，对毕岩如此精于算计的生意人头脑来说，肯定也无妨。

可关键是，天底下所有的硬币都有两面，万一那二位长老不相信自己呢？中间的差额利润，客户并没有沾染一分一毫，这是事实。并且，在一个行业市场内，压根没有秘密可言，如果领导探其究竟，发现自己所说并不是事实的全部，那怎么说得清楚？想到这里，程翕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这个意外的收获感到轻松。但，一想到公司的业务氛围，让自己从入职的时候就感到怪异，管理方式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山寨和不规范，自打入职以来，自己一直找不到北，唯有出差外跑业务能稍感安心。眼下的现状似乎容不得她多想，毕竟为了能在这个体系内生存下去，自己已尽力，至于结果如何，领导们怎么想，都不由自己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