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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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马岭的休闲公园已经初具规模，配套设施已安装到位，，农闲时节偶尔也会有人来这里健身锻炼。公园的旁边有一块地已经打了墙脚，并砌了半截围墙把它圈了起来。里面临时放了一些修建公园剩下的砖块砂石等建材。这就是村里批给黎大牛的宅地基。
在批宅地基这件事上，根正苗红的赖根正终究斗不过财大气粗的黎大牛。当了叛徒的孙有福和其他的村民代表一样，黎大牛扔一颗糖就妥了，就这样，黎大牛硬是用钱扫清了外围，瓦解了赖根正在富河村苦心经营的人脉基础。眼瞅着黎家的势力渗透进了富河村，赖根正知道政治挂帅的时日已经过去了，用儿子赖天阳的话说是，现在是市场经济时代，谁拥有钞票谁才拥有更大的话语权。
其实，富河村支书赖根正的每一项决策，赖天阳都是幕后的推手。赖天阳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思想比较开明，看问题的眼光和角度有赖支书所不及的地方。赖天阳觉得抛开成见和两家的宿怨促成此事，对富河村而言，利大于弊。即便休闲公园建成后真的成了黎家的后花园，但它毕竟在富河村，黎大牛再牛皮哄哄总不可能把它搬走。
此时，赖天阳正领着孟峰、米琪站在天马岭上欣赏着沿河湖地的田园风光：公园边引水渠的灌木丛里，不时传来几声斑鸠的鸣叫；那个破旧的抽水机房旁几株野生桃梨混杂生长，红白相间的花儿正悄然怒放；像地毯铺在天马岭下冲积扇的油菜花海虽渐呈凋零之势，但远远望去依然灿烂而浩瀚，等花期结束，油菜籽就丰收在望了。
“我以前只听说天马岭，没想今天站在了天马岭上。这个地方确实风景优美，依山傍水，是个风水宝地。”米琪过了一会儿，朝着远处的忠烈亭缓缓道，“孟岩，他应该就是这岭上的天马！”
“鹁鸪寂寞鸣郊野，油菜缤纷两岸香。”赖天阳居然随口吟出一句诗来。
“赖老师，想不到你还喜欢古典诗词。”和赖天阳一样深度近视的米琪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
“都是随口胡诌的……可能是职业的缘故吧，就像你们学音乐的人喜欢唱歌一样。”赖天阳看着丰腴成熟的米琪，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那年，她来学校给生病的米琼请假，刚好打了个照面。只是赖天阳没想到，漂亮的米琪会成为他的发小孟岩的妻子。
“这样的美景，我也想唱首歌……”望着天马岭脚下奔流不息的富水河，米琪迟疑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唱起了电影《上甘岭》中的主题曲，“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
“唱得真好！和你妹妹米琼一样唱得好，和原唱郭兰英没有什么两样！一个家里居然有两只百……”赖天阳话说到这里顿时觉得有点不妥，因为这百灵鸟如今只剩下一只了，他看了看米琪，生怕她想到妹妹伤心。
“听你的意思，你还是推崇我妹妹？也是，虽然我是妹妹的启蒙老师，钢琴比她弹得稍好一点，但讲声乐确实我不如她！”米琪说到自己的妹妹并没有悲戚之色，好像过去的事情不曾发生。
“你们俩是在变着法子展示才艺啊？”看到赖天阳和米琪一唱一和的，孟峰心里有点酸溜溜的。
远处，一辆三菱越野车从孙家湾路段开了过来，孟峰眼尖老早就看到了它，只是在猜测着这会是谁来了。车子在一路颠簸，估计比步行快不了多少。南河公路虽然早就修通，但它只是一条简易的砂土路，久晴还好，要是到了雨季，路面沆沆洼洼不说，且到了天马岭路段经常会有翻车事故发生。
“我猜那是黎小牛回来了！”居高临下的天马岭上，迎风而立的赖天阳对旁边的米琪和孟峰说。
“你就这么肯定？他这会儿回来该得开辆警车才对。”孟峰有点不以为然，只是静静地望着那辆越来越近的小汽车。
“不信我们打个赌！我敢肯定就是黎小牛，并且我还知道黎大牛也在车上。”赖天阳的自信也不是没有道理，富河村教学楼落成庆典时，黎小牛开的就是一辆三菱越野，再说这条路平日里除有摩托车，很少有小车子进来，他笃定是黎家父子今天清明回来祭祖了。
“赌就赌！你说！赌啥？”视力极好的孟峰这时看到远处有一辆警车开了过来，在油菜花海中若隐若现，心想，后面的警车才是黎小牛，你个赖天阳四只眼看不见！
“如果是黎家父子，他们的车肯定会停在这天马岭休闲公园，等他们下车时，你过去迎接鞠躬致意并且要说：欢迎俩牛驾到！”赖天阳还没说完自己猛地笑了起来，“如果不是，我把这休闲公园里的杂草给拨干净！”
“亏你想得出来！俩牛驾到，你这哪是迎接人家，分明是损人家！”米琪在一旁笑着说。这时，她看到老孟头不知什么时候带着孟小强在那尊天马雕塑下玩耍。
“是啊，你这不是戏弄人家吗？黎小牛可是这岭上的天马啊！”孟峰说着的时候，他看到孟小强在他爷爷肩上爬到了天马雕塑花岗岩基座上面。
“愿赌服输！你如果不愿意迎接人家，去拨草也行！”赖天阳正说着的时候，他看到一辆警车居然跟前面的车子一前一后的进了村，“咦，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后面的警车是黎……”
“愿赌服输！不许反悔！”孟峰也彻底看清了，虽然路况不好，警车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不时被坑洼的路面抛起又重重的跌下，几乎是一路狂奔而来。
“想反悔也来不及了，我是公证人。”米琪笑着说。
话未落音，两辆车鱼贯而入进了休闲公园。三个人睁大眼睛盯着前一辆三菱越野的车门，果不其然是黎家父子回来了。
“孟峰，你是去迎接还是去拨草？”赖天阳一时变得神气活现。
“我……我……”孟峰看了看那满园的杂草面露难色，于是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说呀！”赖天阳催促道。
“说呀！”米琪见尴尬异常的孟峰也想看看笑话，但她的眼睛却在盯着警车。
“说呀！”孟小强站在天马雕塑上跟着妈妈鹦鹉学舌。
“欢迎俩牛……哦，不，欢迎这……这岭上的天马归来！”说着，孟峰煞有介事的朝黎小牛鞠了一躬。
“哈哈哈……”赖天阳见孟峰那滑稽的样子笑得前合后仰。
“孟峰、天阳，你们俩这是唱的哪一出啊？”黎小牛估计又是赖天阳搞的鬼，“你这是在欢迎我？”
“谁说不是呢？是不是嫌场面不够……”孟峰说到这里停住了，因为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人耿卫彪从警车上下来了，显然他是冲嫂子米琪来的。
“黎小牛，我就知道是你小子，你那是啥开车技术啊，慢吞吞的，还越野呢……”耿卫彪是嫌方才黎小牛挡他的道了。
“刚才是我老爸开的好不好！他刚学会开车，正好让他试试手……你今天怎么到这里来了？”黎小牛话刚说完，他看到在天马雕塑旁招呼孩子下来的米琪，心里顿时明白了八九分。
“哦，怪不得，我就说这不是你的开车风格。”耿卫彪今天就是来接米琪的。
“妈妈，我不下来，我要在上面尿尿！”孟小强说着就拉出***朝着天马着地的两只后脚尿了起来。
“嘿！这怎么行，快点把孩子弄下来！”这是黎大牛，他一声霹雳断喝真是地动山摇，没想了老了还是那样中气十足，说明当年在采茶剧团唱武丑时攒下的那点功底还在。
孟小强显然被黎大牛的破空来袭的声音震住了，尿刚撒出一半硬是给吓了回去。
“你个老犟牛！那么大声干嘛，你以为是开春唱大戏啊……都把孩子给吓着了。”老孟头看黎大牛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心中很是不然。
“小强，下来！”米琪这时过来把孩子抱了下来，她也不满地朝黎大牛望了一眼。
孟小强一下来就又缠着老孟头去公园里玩健身器械。耿卫彪趁这会儿和米琪肩并肩地走到公园的引水渠旁，外人看去好像一对亲密的情侣。
老孟头算是看出了这俩人的苗头，心里虽然有点不得劲，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只要儿子孟峰别和米琪搅和在一起就行了。米琪新寡单身，耿卫彪一直未婚，现在男有情女有意，别人又能说什么呢？不过，孟峰可没闲着，他在不停的唆使孟小强去妈妈那边玩，让他去搅俩人的局。
两辆车刚进村没一会儿，休闲公园里就来了许多孩子看热闹。可能是平日里很少有车在这里停过，而今天的动静显得有点大。不知什么时候，赖根正也来了。
“根正来了，我正好有个事跟你说说呢。”黎大牛见到老冤家开门见山道。
“什么事，能不能去我家里说，顺便吃个饭，今天我们父子陪你们父子喝上两杯。”赖根正说这话的时候，儿子赖天阳正在和黎小牛相谈正欢。
“就是这个天马雕塑我想给它安上一对翅膀！”黎大牛一本正经道。
“啥？安上翅膀？”不远处的老孟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老犟牛，这马好端端的为啥要安翅膀？”赖根正不知道黎大牛哪根筋搭错了。
“这可是天马，和凡间的马不能比！天马哪能没有翅膀，否则它怎么能在天上腾云驾雾呢？”黎大牛振振有词地说，“不安翅膀，会影响天马岭所有人的运势的。”
听罢黎大牛这番说词，周围的人被惊得目瞪口呆。
“你们还不知道吧，这岭上的天马要飞走了，所以要安上翅膀。”耿卫彪这时和背着孩子的米琪过来了。
“这是几个意思？”孟峰有点不解地问赖天阳。
“你还不知道吧，黎小牛要调到深圳去了。”米琪一脸的神秘，其实她也是刚听耿卫彪讲的。
“哦，怪不得，去深圳那么远的地方，那可真是天马行空要远走高飞了，怪不得要安上翅膀。”孟峰小声道。
赖根正也不知道这黎大牛整的是哪一出，他想，反正横来直去，这休闲公园都是你黎大牛出的钱，别说你是给天马安上翅膀，就是给这里的健身器材都安上翅膀也行，你爱咋的就咋的！
这时，赖天阳过来小声的跟赖根正耳语了几句，赖根正脸色顿时变了。他不由想起儿子赖天光来。这黎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起先，黎小牛半夜三更带人来富河村抓人，幸好被儿子天光逃脱了，后来天光去了石牛镇混，这姓黎的恰巧调到了石牛镇当所长，可以说是穷追不舍，当天光在富川县城对黎大牛的生意构成了威胁，黎小牛硬是又带人在春节期间抓走了天光。如今，天光去了深圳，黎小牛居然要调到深圳，这里面是不是有玄机呀。不过，他转念不想，这深圳好歹应该算个大城市吧，总不可能跟着孙中第混世界的天光又在黎小牛的管辖范围之内吧？！他这样想着开始释然了，于是招呼大伙去吃饭。
“时候不早，我们去吃饭吧。”赖天阳吆喝了起来。
赖根正家里此时是热闹非凡，加上早已等在这里的一个村干部和小学校长钟卫国刚好一席人。
耿卫彪其实还是有点尴尬，因为他曾来这里抓过赖天光，他打的头阵，这也是他从警后的一次人生滑铁卢，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又会来这里喝酒。
席上，赖天阳对米琪倒是非常的关照，不时地给她夹菜。而赖根正则频频的给黎大牛敬酒，并示意儿子给黎小牛敬酒，而酒席上一上来就有人给你敬酒就意味着你是这里的贵宾。
这时轮到钟卫国给黎大牛敬酒，他说感谢黎大牛的赞助才让学校建起了腰鼓队。其实，黎大牛先前说过给富河办的三件事已经落实了两件，剩下的就是组建富河村采茶剧团了。其实，这件事还真不是有钱就能一蹴而就的，因为剧团演员挑选及后备人才的培养是有周期的。黎大牛也不光是给钱，自己兼任了剧团的名誉团长，不时会提点建设性的意见。
就冲这一点，这第一杯酒应该敬给黎大牛，赖天阳端起酒杯。
“老犟牛，现在轮到我们哥俩了。”赖根正示意孙有福给黎大牛倒酒。
“今天你们父子是想把我撂在这里。”黎大牛虽然这样说，其实心里还是挺自豪的。
孟峰端起酒杯却不知道跟谁喝好，他看了看黎小牛和耿卫彪，最后还是决定跟耿卫彪喝，毕竟黎小牛算半个富河村人。
耿卫彪一听孟峰的自我介绍才知道他是孟岩的弟弟，怪不得老觉得长得像。
其实，孟峰这酒也是喝得憋屈，如果耿卫彪真在追嫂子米琪，这可是情敌啊。
大家喝了一阵子后，赖天阳突然问了一句：“咦，老孟头怎么没有来？”不过，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了。
孙有福刚好挨米琪坐在一起，他认得这是老孟头的大媳妇，就是那个跟致远来过富河村女孩的姐姐。孙有福想不通漂亮的姐妹俩怎么都喜欢上富河村的小伙子。这时，孙有福端起酒杯要跟米琪渴酒，也可能是喝得差不多了，喷着一口酒气，说什么孟岩是富河村的骄傲，这杯酒非要喝……正在米琪感到为难的时候，耿卫彪过来给她挡了驾。
米琪很不喜欢这种场合，随便吃了点菜就离席了。她端了椅子坐在经销店门前，菊子见状便端了杯茶过来，而小强却指着旁边的杂货铺里的东西要吃，菊子拿过一包零食给了小强。米琪却说零食不能乱吃。
酒席终于散了。黎大牛、赖根正和另一个村干部在那里剔着牙，打着饱嗝儿，说着酒后的客套话。钟卫国则在取笑孙有福方才酒席上一副色相把米琪给吓跑了。
由于，黎大牛说要把天马焊接上翅膀的事儿落实一下，打算呆一会儿走，黎小牛决计把车留给他自己开回去。
赖天阳送黎小牛、耿卫彪和米琪等几个人往天马岭方向走去，孟峰也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
“黎小牛，这是你的吧！”米琪和黎小牛钻进警车后排座位，就在背包里翻找了，随即拎出一块玉来，上面刻有一行字：愿你心中常驻芳华。
黎小牛起先是不经意的瞟了一眼，最后才看清那块自己送给米琼的玉，突然内心感到一阵难过，他没想到当初想让米琼能遇难呈祥逢凶化吉，可偏偏就出了事，如今睹玉思人真是感慨万千。
“这块玉是我的没错，可你是怎么知道的？”黎小牛镇静下来，他有点奇怪，按米琼的性格是不会把这样私密的事情告诉任何人的。
没想这一问还真把米琪给问住了，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着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已没为！如果是你的，今天算是物归原主了，你拿着吧！还有，你也要远行，自己带在身上保个平安。”
“看你说的，好像我这事干得不光明正大一样。”黎小牛接过那块虎形玉，仔细看了看，除了被磨损得更加通透圆润外，没有一丝破损。原本希望米琼佩上这块玉能趋凶避祸玉碎人全，可偏偏人没了，玉却完壁归赵，如果这块玉真的能在冥冥之中为米琼挡住灾祸，他宁愿看到的是一块碎玉！
隔着车窗的玻璃，孟峰和赖天阳也看到了那块玉。但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黎小牛，你丢不丢人啊？背着左嘉嘉给别人送东西？”耿卫彪钻进驾驶室后听到他们的谈话。
黎小牛没有作声，他只是在想，当初耿卫彪和米琪是决无可能的，可现却肯定能比翼双飞。想想自己和左嘉嘉这不温不火没有激情的感情真是没劲。
耿卫彪并没有喝什么酒，车还算开得平稳。米琪抱着已经睡着了的孩子眼睛望着车窗外那飞速掠过的村落，还有田野里的油菜花海，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或许她沉浸在和孟岩的往日的恋情中，或许她是考虑在开车的和她已是纠缠不清的耿卫彪的事情。到了106国道，她看到一辆依维柯车掠过身边，上面印有“库岛红烛摄制组”的字样，她忽然想起什么。
车子已经渐渐消失在视野中，赖天阳和孟峰还站在那高高的天马岭上，临风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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