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入职麻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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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天阳一夜未归，弄得上官致远一夜没有睡好。他翻来覆去的想，赖天阳这一晚上会去什么地方，晚上又会睡在哪里？还想到姚琬珺那么晚回桃花坞会不会有什么危险，那个居心叵测的俞大寨会不会又去无端骚扰她。
姚琬珺快要高考了，一般的情况下，上官致远很少去她那里，怕影响她复习。可姚琬珺一直对高考满不在乎。
一大早，满腹心事的上官致远去了桃花坞。白天站在山顶能一眼看到山腰荆棘丛生荒草掩映的桃花庵，在夏日艳阳的照耀下一扫黑夜的阴森和惊悚。不远处山脚下萧瑟死寂的纺织厂旁边已经矗立起了一排排崭新的别墅，那片别墅群建在纺织厂的排污用地上。不知什么原因，富川纺织厂自1996年停产，一直没有申请破产以保全国有资产，以致厂房设备原材料成品半成品被蚕食鲸吞，近百亩的企业用地也因债务纠纷日削月割逐渐萎缩。
上官致远总不相信那曾是一个近千人的国营企业，不相信它曾养活过近万人口，不相信它曾带来人世的繁华，撑起半城人间烟火，滋养一众百姓营生。这个和阳辛水库同时开工建设的国营支柱企业，经过如日中天的壮年时期，在历史大变革时期却被掏空了躯体，抽干了血液，辉煌不再，如今像个奄奄一息的老人在黯淡的岁月里苟且自己最后的余生。厂里其实只剩下几个留守人员，除了那点让他们不致断了生计的可怜日常生产，偌大一个厂子基本处于停产状态。
杨水花其实就是为数不多的留守人员中的一个，她曾无数次的唠叨这个厂子往昔的超强人气，表达自己对曾经光辉岁月的无限眷恋，可人总不能永远生活在过去。终于，这一天她说：“我要去另谋出路了，佛图有一家私营纺织公司正在大量招人，我就不相信，做了这么多年的挡车工就没有用处了。”
想当年，纺织厂红火的时候，她也曾是国企中的一员，是吃商品粮，拿工资的城里人，可如今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与其守在这个已毫无指望的企业里，还不如早作打算。
杨水花所说的民营企业坐落在佛图镇。这家私营企业的前身是个在富川数得着国营麻纺厂。麻纺厂倒闭前也曾红极一时，是鄂东南地区麻纺织业的佼佼者。可惜在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下，和富川纺织厂一样没有逃脱破产的厄运。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叶，县里为顺应时势开始招商引资，最后被收购转轨改头换面挂上了湖北省麻都纺织公司的牌子。
麻都公司作为湖北省目前唯一一家集种植、加工、销售为一体的大型苎麻纺织企业，以“麻都”冠名，可谓是名副其实。
诗经有云：东门之池，可以沤麻，说明我国春秋以前就开始种植苎麻；而中国人穿着麻质衣物应该有三千年之久。众所周知，“兴国苎麻甲天下”，富川县原本就是有着深厚历史渊源的“苎麻之乡”，其中，尤以石牛镇的“内山麻”质地柔韧，纤维绵长，色泽米白享誉海内外。
内山村这个地方，上官致远早先知道它还是在和俞大寨的一次闲聊中。俞大寨说章晓红还有他老婆章玲玲都是内山人。俞大寨提这个地方的初衷倒不是说这里出产“内山麻”，而是说内山村是个风景宜人，水土丰美的地方，孕育出章晓红章玲玲这样的大美女，最后顺带吹嘘了一下这里的“内山麻”。
尽管俞大寨开口闭口不离女人，但他对章玲玲还是呵护有加的。然而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章玲玲还是和俞大寨离了婚。那一阵子，俞大寨心情不好，不过，他还是隔三岔五的来桃花坞，到女工宿舍和杨水花聊上一阵子，还开玩笑说要让杨水花给他介绍个妹子。
虽然俞大寨已经很少骚扰姚琬珺，但上官致远还是提醒她不要掉以轻心。后来，姚琬珺干脆配了一把钥匙给上官致远，让他随意出入她的房间，意在向俞大寨表明他们之间的亲近的关系。
上官致远其实从来没有独自进入过姚琬珺的房间，他来桃花坞的次数也有限。上官致远坚信俞大寨虽然喜欢女人，但谅他不敢对姚琬珺下手。姚琬珺可是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学生，决不会让俞大寨有机可趁。
上官致远上楼进入女工宿舍，发现里面居然空无一人。他抬手敲了敲姚琬珺的房门，里面始终没有动静。她不在房里温习功课会上哪儿去了呢？昨晚上她不是说要呆房里学习的吗？上官致远想到这里，掏出姚琬珺给他的钥匙，迟疑了一会儿终究又转身走出宿舍，他还不习惯这样独自进入一个女孩的私人领地。
当上官致远刚走出二楼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楼顶上有声音，只见俞大寨和杨水花从三楼的楼顶上下来了。杨水花手里拿着许多衣服，看样子是她是去楼顶收衣服的，这俞大寨不知怎么就跟了上去。俩人刚下到二楼，俞大寨就一把搂住了杨水花，手里做出了极其下流的猥亵动作。
杨水花一巴掌打在俞大寨那只不安分的手上：“怎么？！学生妹没抠着，瞄上老娘了？”
俞大寨手被打得生疼，便不再纠缠：“那学生妹现在不是有男朋友了吗。再说了，我可是结过婚的人。”
“你老婆刚跟你离婚，你就按捺不住了？”杨水花道，“你前一阵子还叫我帮你介绍对象，没想你是这副德行。”
等俩人下到了二楼的时候，上官致远假装没看见他们，抬手在姚琬珺门前敲门。
俞大寨刚看到上官致远那一刻有点吃惊，接着便酸溜溜的道：“上官致远，别看你在山茶乡中学不哼不哈的，没想你心机深得很，居然跟当年学校的‘校花’搞到了一起。”
“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我只不过是顺便过来看看姚琬珺。”上官致远嘴里这样说着，总觉得自己有点掩耳盗铃的意味。
“哦，跟你说点正事，保安公司在招人，你想不想去做？”俞大寨跟保安公司的经理混得可熟了，现在都帮着到处招人。
“我去！到哪里报名？”上官致远口袋里已经没有多少钱了，他早就想等计算机培训结束后找个地儿上班了。
“保安公司就在广场路派出所的楼上，很简单的，上去填个表，通过面试就能上班了。”俞大寨道。
“那我去找谁呢？”上官致远问道，“经理姓什么？”
“经理就是耿卫彪。”俞大寨说，“他现在是治安副大队长兼保安公司经理。”
“这个耿卫彪啥时候成了治安副大队长了？我正好有点事要找他。”赖天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那要不我们一起去吧，正好我打算去当保安。”上官致远已经打定主意要上班挣钱了。
俩人走在去广场派出所的路上，上官致远问赖天阳：“你昨晚一夜未归，到底干嘛去了？”
“你和章安君各自带着俞文惠和姚琬珺，成双作对比翼双飞，你说我呆在那里有什么意思？”赖天阳直言不讳。
“我其实也是第一次和姚琬珺出来溜冰，也是想让她考前放松一下。”上官致远生怕赖天阳说自己重色轻友。
“我昨晚上就在娱乐城里看演出……”结过广场的时候，赖天阳指着旁边的娱乐城说，“现在真是世风日下了，原本以为里面只是唱唱歌跳跳舞，没想居然是那么恶俗和下流的**舞。”
“那你还去看？”上官致远道。
“别人能脱，我为什么不能看！”
“你总是有理！”
“刚进去的时候，主持人就煽情地说：这里有歌的世界，这里是舞的海洋。开始还好，也就是普通的歌舞，其中有一个歌手唱了一首容中尔甲的《香格里拉》，唱功非常了得。
“哦，是吗？”上官致远有歌手唱容中尔甲的歌，不由来了兴趣，他知道容中尔甲和腾格尔、亚东合称为草原三鹰，他们的歌这一阵子很流行。
“后来的节目就是不堪入目了，主持人很煽情地吼：男人不*氓，发育不正常，女人不*骚，太阳升不高。十六不浪十七浪，十八正在浪头上……唉，也算是开了眼了！真是人无廉耻，百事可为，人一旦为了金钱突破了道德底线，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的。”赖天阳似乎还沉浸在昨天的演出中，不停地感慨。
“你说的*衣舞，她们是不是真脱呀？”上官致远问道。
“不光脱，还做各种挑逗动作。”赖天阳说到这里，突然神秘地说，“致远，我昨天看到了一个人，有点像郭帮城。”
“不会吧？他不是在深圳吗？说不定你看错人了呢？”上官致远觉得郭帮城不大可能出现在富川，也不大可能去那种地方。
“虽说里面灯光暗，但就郭帮城那独特造型，我应该不会看错。你可别忘了，他家就住在小西门，到娱乐城来也就分分钟的事。再说了，他是个搞艺术的人，人体写生时，一丝不挂的裸模可没少见，看个*衣舞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赖天阳一阵分析好像很在理。
在广场路的保安公司，俩人吃了闭门羹，听楼下派出所的人说，经理耿卫彪去富川剧院开全县政法工作会议去了。赖天阳和上官致远又一路寻到了富川街的人民剧院。
俩个人刚到剧院的门口，只听会场里面响起一阵鞭炮，烟雾从门窗里直往外冒，门口有俩个警察守着，看样子外人是不能随便进去的。还是赖天阳脑子活络，他带着上官致远进了院子，里面有个侧门，即便不进去，但里面的情况也一览无遗。
“政法会场硝烟弥漫，全县治安形势严峻……”会场上的烟雾还没有散尽，端坐在主席台上的政法委牛书记来了一个即兴的开场白。他的声音很洪亮，会场外面都听得很清楚。牛书记接下来就提到城区学校出现的入室盗窃强奸案，还有新近民办老师以及原纺织厂下岗职工上访问题严重。他在讲话快要结束时，要求公安部门为经济建设保驾护航，做到辖区无霸，是霸必除！辖区有霸，唯我问责！
“我们进去找一下耿卫彪吧。”赖天阳见侧门没有设岗便提议道。
俩人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的人太多了，真找起来确实有困难。这时，主席台上轮到县委佟书记讲话了，他一上来也提到了民师上访的问题，并责令教育部门迅即化解此事。上官致远注意到主席台上的叶夏荷脸色凝重。
在剧院的一角，赖天阳找到了正在打瞌睡的耿卫彪。他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半天才认出面前的赖天阳和上官致远。
“找我什么事？不会是你弟又进去了吧？”耿卫彪直来直去的。
“天光现在可是在深圳混，进去了找你也不顶用。”赖天阳抽出一支烟递了过去，自己也叼上一根，娴熟地掏出打火机给彼此点上。
“那你需要我帮什么忙，不妨直说。”耿卫彪道。
“你能不能转换一下思维，说不定我是来帮你的呢。”赖天阳眨眼的功夫一支烟就抽了大半截。
“噫，太阳西边出来了？那你说说怎么帮我？”耿卫彪闻言很是意外，“要不我们出去说，反正一会儿就散会了。”
上官致远跟着他们又莫名其妙地走出了会场，他不知道赖天阳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谁知一出会场，赖天阳就开门见山说要把钟卫红介绍给耿卫彪。
“你是同情我，看我单身太久了？”耿卫彪着实有点意外，巧的是他和钟卫红还真有一面之缘，那年他去卫校调查一起入室盗窃案，找钟卫红了解过情况。
“我也没想到你们还认识，看来这是天意，你看你们俩一个叫卫彪，一个叫卫红，倒也挺有缘的。”赖天阳极力撮合。
耿卫彪确实没想到赖天阳费心巴力到会场找他居然是为了这个事情。似乎一下子他在个人婚恋上有了优渥有余的选择空间：先是孟岩的离世让他和米琪有了千般可能；接着，黎小牛南下深圳为他追求左嘉嘉留下了真空地带；现在，他曾经心动的钟卫红居然有了人牵线搭桥。
政法会议散会后，耿卫彪听上官致远说要报名当保安，于是带着他们到了保安公司。没想到保安公司里负责报名的是米琪。原来，借助耿卫彪的关系，这个保安公司米琪在里面占了很大的股份。
“天阳哥，你就不怕米琪对你有想法？”上官致远把赖天阳拉到一边小声道，他弄不明白，赖天阳为什么对耿卫彪的个人事情这么热心。
“你不是问我昨天在哪里过夜的吗？不瞒你说，看完*衣舞表演后，我和钟卫红、孙中榜在一起，孙中榜这小子看来是对钟卫红有想法，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赖天阳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坏笑，“后来，我就赖在那里没走，陪他们喝了一夜的酒，吹了一夜牛，也当了一夜的电灯泡！”
“我都想像不出来，你们仨个人是怎样熬过那一夜，你们不觉得尴尬吗？”上官致远着实有点诧异。
“你以为我在钟卫红的房里呆了一夜啊，其实，我们仨个人是在舞厅里遇上的。”赖天阳道。
原来，赖天阳昨晚从娱乐城出来后又本想找个地方睡觉，没想在步行街看到孙中榜，于是一路跟了过去。心想，这小子莫不是进城找女人吧？没想孙中榜进了工会舞厅。孙中榜于是也买了张票进去了。里面灯光摇曳，劲歌热舞，偌大的舞池里却已找不到孙中榜的人影。赖天阳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并暗暗观察在眼前晃过的人影。一曲终了，音箱一阵嘈杂，舞台上的驻唱歌手说一位姓孙的先生给钟卫红女士点了首歌，歌名是《惜别的海岸》。赖天阳寻思，没想到钟卫红居然在这里，看来这单身久了，的确是害怕寂寞。而在这种地方排解寂寞的人，心灵终归漂泊无依。那姓孙的先生应该是孙中榜了，呆了半晌，赖天阳才发现他就站在舞台旁边。
果然，钟卫红现身了，她四处张望为自己点歌的人，没想旁边有个瘦高的小白脸请她跳舞，刚点完歌慢了半拍的孙中榜悻悻地退了回去。
那小白脸明显手不老实，把钟卫红抱得死死的，头在钟卫红酥胸上乱拱。赖天阳见状扔掉手中烟头，上去就给了小白脸一个耳光，把钟卫红抢到了手中。
“你……你……为什么打人？”小白脸是柳烟桥，看到眼前的男人个子虽然不高，身上却有地股霸蛮之气，“你……就是那位点歌的先生？”
“你看清楚了，这是我马子！”赖天阳恶狠狠地说，还不等钟卫红说声抱歉，就把她抱着旋进了舞池。
这一切，孙中榜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不知道这赖天阳哪来的神勇，在县城的舞厅里随便甩别人的耳光，弄得不好是要吃大亏的。
仨个人跳得尽兴后，又去了夜市喝酒，一直喝到下半夜。
“孙中榜，有个卵用，就你这点本事还想追卫红……”赖天阳已经两听啤酒下肚了。
“你们俩个来了也不打个招呼，不然，我们找个像样点的地方好好叙叙旧。”钟卫红道。
“你也太生猛了，怎么一上去就打人呢？万一人家拿刀把你捅了，我可救不了你！”孙中榜道。
“狭路相逢，勇者胜，想在舞厅里追女孩就得像我这样，不然，卫红跟了你也会被人抢走。”赖天阳又是一套歪理邪说。
“你言下之意，卫红非你莫属？！”孙中榜明显有点不服气，语气捎带着讥讽。
“如果我没有成家，也未必可知，但你绝对不行！”赖天阳道，“最起码我得帮卫红找个护得住她的人。”
上官致远听赖天阳说到这里于是道：“这就是你想把钟卫红介绍给耿卫彪的原因？你就这么讨厌孙中榜？”
“我不是讨厌他，而是恨他，这小子你别看他见人一副笑脸，其实背地里阴着哩！以前，他也没少坏我的好事。我复读那几年，我母亲怕我考不上，给我张罗过两门亲事，他可没少从中使坏。”赖天阳道，“我这么做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有我不想钟卫红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
“米琪现在和耿卫彪走得这么近，估计他们都要谈婚论嫁了。”上官致远刚才看到米琪的时候多少有点意外，但觉得又在情理之中，没有了孟岩，她现在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你就不懂了，男人总是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孜孜敏求，一旦得手，却又弃如敝履。何况，米琪现在带个拖油瓶呢。在这一点上，钟卫红显然对耿卫彪的吸引力大得多。”赖天阳说。
“你怕说的是你自己吧，我就不相信天下的男人都是喜新厌旧！”上官致远有点不以为然。
上官致远报好名后，米琪把一套保安服夏装给了他，说让他明天去麻都公司上班。麻都公司在佛图镇，上官致远平日听杨水花说过这家公司，除了公司高管和保全工，各个车间几乎清一色都是女工。
“那可是女儿国呀，去了可别找不着北了。”赖天阳看上官致远脸色并没有高兴之色，“去了好好干，有空去麻都看你。”
上官致远想当初从深圳的圣曼厂辞职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干保安了：“不想自己兜了一个大圈子又穿上了保安服。”
“我知道你的心思，当保安也是权宜之计，等毕业证拿到了，去找个自己喜欢的工作。”赖天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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