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圣主，圣王（8）
吱——呀——
老旧的木门发出响声，接待员烦躁的翻动着手中的书，抬了下眼皮：“这里暂时没有委托……等等，你是……”
“我只关心我能不能领到赏金。”
砰！
一颗苍白且妖异的树被扔在了冒险者公会的地板上，即使已经死去，任然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诡异之感。
接待员缓缓合上手里的书，严肃的看着地上躺着的魔物尸体。
来者从公告栏上扯下一张悬赏：“我知道你们有自己的鉴定方法，我希望尽快。”
来者不用多说，正是养好伤归来的孟起和江流。
从红岩层归来后，二人寄宿在哥布林的巢穴中，一边治疗伤势，一边让哥布林去探查消息。
孟起得知，骷髅镇已经被军事接管了，而遗迹层的魔物，基本上都被镇压，哥布林走不出太远就会被消灭殆尽。
而另一个消息则是关于孟起的种族。
使徒一战照成的伤口非常惊人，在强壮的人类，在这种接连的内伤和失血高温的状态下都必死无疑。
然而……这种伤势对于孟起来说，仅仅只是单纯的“掉血”而已。
随着体力值的恢复，这些恐怖的伤口也极速愈合，整个左臂处被使徒的不明攻击击中，一片焦糊，甚至连血肉都看不出来。
但配合江流的能力，仅仅半天，这片焦糊的区域就恢复了……甚至，孟起能感受到，如果再有住够的治疗，手臂也能重新生长！
这还仅仅是“初级混沌”而已。
孟起这才发现，之前自己认为一无是处的混沌种族并非真的一无是处，至少在这一战中，它体现出了极高的生理抗性，以及随着治疗恢复肉身的能力！
断臂被接上治疗，没有出现任何不适的反应，这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时间回到现在——
“真是只不得了的魔物。”接待员将身体丢到椅子上，打开手里的书：“奖励的功勋够二位拿到秘银排位。然后……”
接待员不说话了，眼神绕过书本看向大门的位置。
孟起的超凡感知看的很清楚，即将推开门的两人还没有出现在门口，这个接待员就已经将目光挪了过去。
“……有趣。”
吱呀！
“哟！这是谁啊，扛着颗树到这来了！”
门口出现两个战士打扮的男人，其中一个笑嘻嘻的大踏步走进来。
“什么，这颗树就是那个‘绿林贤者’？”那男人看着柜台上私下的赏金任务，露出明显的轻视：“看上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喂，你们俩，谁干掉的？”
男人的眼神扫过房间里的二人，感受到他目光里的邪念，江流皱起眉头。
“是你？不露脸的家伙？”
男人的目光只是扫了一下孟起那只露出嘴巴的脸，然后眼神定格在江流身上，笑嘻嘻的朝她走去：“还是说，是……”
啪！
一只手抓住了男人的手腕，并将其提过头顶。
“唉唉唉，疼疼疼！”男人转身看向那个抓他手腕的神秘人，咬牙道：“你知不知道我们是……”
“知道。”孟起淡淡的说：“你们是士兵。你的右胸口和他的盾牌徽记一样是蓝色的鹰，很少有冒险团会花价钱做这些装饰。你的头盔有反光，说明是新打磨过的。你们的装备也很新，几乎没有经历什么战斗。如果是冒险团，身上的装备会一件一件慢慢替换而且常用的武器，不会像这样……”
噌！
孟起抽出男人腰间的战刀，反手将它架在男人的脖子上。
“挂在腰上是最愚蠢的行为，武器很容易被人夺走或者丢失。”孟起的语气丝毫不像是一个正在威胁他人生命的人，倒像是正在辩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咕嘟——
男人吞了口唾沫，因为这个动作，喉结轻轻碰上了架在脖子上的战刀，冰冷的触感让他寒毛直竖。
此时，他的内心是：
“疯了！这肯定是个疯子！哪有这种随随便便就把刀架人脖子上的！这里已经被接管了，周围都是我们的人，这小子是个傻子吧，他凭什么敢动手！？”
男人的冷汗流了下来，但他仍旧拼命保持着气势：“你、你最好现在放下武器，否、否则……”
“噗！”江流捂着嘴没忍住笑了出来。
江流心想道：“所有威胁孟起大人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只见孟起眼神微咪，手里的战刀在男人不断缩小的瞳孔里逐渐升高，男人惊恐的发现，他的手就像是铁钳一样，用上浑身的力气都无法撼动他分毫！
当战刀升至最高时，一直站在门口的那位开口了：
“阁下请住手！”
半空中的战刀挽了个刀花，孟起反持刀把，将刀向下精准的插进男人腰间的刀鞘。
“他一直在等我开口！”门口的男人如是想到，再也不敢小巧此人。
孟起在频道里随口说道：“跟这些人打交道，不做点什么他们都不会好好说话。”
门口的男人接着说道：“阁下真是位实力强大的冒险者，一瞬间就压制了我们蓝鹰军团的五级战士。”
“屁！要不是大爷我被他偷袭……”
“这个镇子已经被我们军团所接管，对阁下照成影响我们深感抱歉。”门口的男人稍微低了下头：“关于阁下的功勋和奖励，会由我们蓝鹰军团发放，只是因为暂时联系不上外界，所以只能用等价的食物和功勋票劵来支付。”
孟起点点头：“这样就好。”
“那请阁下稍等几日，等公会确定了魔物被讨伐的消息，赏金就会送到这里，到是阁下再来取就好。”
孟起点头，心里却想的是：“联系不上外界？这里紧靠绿洲城，联系不上绿洲城，说明要么是魔物的反扑比自己所了解的要强势。要么，有人刻意阻断了这里与外界的链接，有人不想让这里发生的事传出去！”
“此地不宜久留。”孟起在在频道里说了一句，江流会意，跟在孟起身后往门口走去。
在经过那个男人身边时，他说话了：“阁下，不打算为蓝鹰军团效力吗？”
“……”孟起的脚步缓了下来。
男人张开双臂，显示自己的诚意：“像阁下这样的人，在蓝鹰才能真正发挥实力，里面有很多像阁下一样的人。”
江流的声音在频道中传来：“大人，这个人有些奇怪…”
“恩，直觉告诉我，拒绝他会有很不好的事情。”
孟起皱眉，问到：“像我一样的人，指的是冒险者吗。”
“啊，对，就是那些人。”男人笑道：“对于只收赏金的冒险者来说，把这当成是一份委托任务就好，委托金包阁下满意。”
“不错，冒险者就是为了赏金而狩猎魔物的人。”孟起沉思片刻，那男人渐渐露出笑容。
“但是我拒绝。”
男人面容一僵，孟起接着道：“我不喜欢听谁的命令，也不喜欢寄居人下，名义上的也不行。”
孟起拉起江流走出门去，两个男人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他们的背影直至二人消失在街角。
“就让他们这么走了？”最开始进门的男人问道。
门口的男人阴沉道：“跟上面反应一下，说不定还有其他冒险者还在森林里，不能让这种情况再发生了，这些不稳定因素必须排除，我们走！”
两个战士打扮的人迅速离开了，而那个接待员至始至终，除了刚开始看到魔物时的惊讶，之后发生的事情，仿佛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窝在椅子里，一页又一页的翻着手里的书罢了。
……
“……果然，这个地方很诡异。”
孟起走过一条条街道，向着镇子出口走去：“这四周一个人也没有，但这些房子都有人住，也就是说整个镇子都完全戒严了……等等！”
孟起拉着江流躲进巷子间的一堆杂物之间，十几秒后，整齐的步子在街道上荡开，一支整齐划一的百人队伍从二人眼前浩浩荡荡驶过。
江流偷偷看着驶过的军队，小声的说：“蓝色的鹰……”
孟起看着自身藏匿的地方，四周有着还未完全干涸的血迹：“……看来他们不是没有遇到抵抗，我越来越好奇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了。”
江流皱眉思考片刻，然后果不其然的放弃了：“毫无头绪，大人。”
踏……踏……踏……
脚步声几乎合为一体，在空旷的街道上传出很远的距离，这毫无疑问是一只训练有素的队伍。
“没有信息，没关系。”
孟起看着这支队伍的背影，道：“我们有自己的方法，走吧。”
......
二人离开巷子后不久，两道黑色身影翻过围墙，轻巧的落在巷子里。
“走，这边！”
其中一人拉住他的同伴说道：“等等！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快走！任务要紧，有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黑衣人说不出话了，地上，有人用那些还未干涸的血液做笔墨，写下了几个大字：
再跟上来，会死。
“有种寒毛直竖的感觉......”
“嘁！怕什么！随便写些东西威慑可能跟踪的人，这我也会！他们不可能发现我们，这不过是虚张声势，我们走！”
......
“果然，这个镇子的所有出口都被封死了。”
孟起将身体隐藏在建筑物的阴影中，看着远处的大门。
镇门口的火光，将周围一切照耀的纤毫必现，火光下人影幢幢，巡逻者几乎毫无间隙的围着镇子四周巡逻。
“除了通行森林的路，其他的都被封死了么。”
江流皱眉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肯定有他们的理由。”孟起思考片刻：“总之，不能再待在这里了，通往森林的路是通畅的，但遗迹层已经在他们的掌控之下。要想飞出去，除非进入森林。”
“唔......好像确实只能这样了。”
“但是...”孟起摇了摇头：“算了，我们走吧，去遗迹层。”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淡淡的银色光芒从天幕洒落。
遗迹层火光密布，蓝鹰军团的人分散在遗迹层各处。
“这么分兵不怕被袭击吗？”孟起沉思着，同时带着江流飞快的穿梭在遗迹层中。
“跟情报里的一样，这里的魔物已经被镇压的差不多了，但是将兵力分的这么散，几乎无法抵挡任何有组织的进攻。他们的指挥官......”
一路有惊无险，或许是刚刚压制住遗迹层，并没有多少巡逻的人，明哨暗哨孟起往往能通过超凡感知提前发现然后躲过。
就在森林已经近在眼前之际......
叮叮叮叮叮！！！
警钟响起！
“大、大人，”江流看向四周，周围火光正在迅速朝这汇拢而来！
“......失算了。”孟起微微摇头，看着在身前渐渐现出身形的两个人影：“本来想先到森林再解决他们。”
黑衣人狞笑道：“二位，想去哪啊？”
“我应该说过，追上来会死吧？”孟起话音才落，整个人向前突进，没有人能看清他的动作！
“好快！”
这是两个黑衣人脑海里唯一的想法，这个想法才刚刚出现，二人就倒在地上。
“快走！”孟起低呵一声，拉起江流往森林奔去，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抓到你们了！”
嗖嗖嗖！
弓弩击发的声音！
孟起双眼微眯，拔剑将飞来的箭矢全部击落。
但仅仅是这片刻的功夫，蓝鹰军团的战士已经打着火把围了上来。
“不妙啊……”
周围已经围上了不少带着蓝鹰徽记的战士，十几把弓弩对着孟起和江流。
孟起在频道里说道：“一会打起来注意保护自己，不要暴露能力。”
江流点头道：“是，大人！请小心。”
蓝鹰军团的战士们越来越多，附近的人都赶了过来，一眼看去，约莫百人。
他们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单纯的维持着包围圈。
“他们在等什么吗。”
孟起也没有动作，只是将手一直放在背在身后的长剑剑柄上。
很快，孟起就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了。
队伍整齐划一的分散开一条道，一个满头白发，但仍旧神采奕奕的老头子，穿着一身像是军装制服般的打扮，顺着这条路走了过来。
“他这一身，没有丝毫的防御力。”孟起皱眉：“这就是蓝鹰的指挥官？”
“让我看看……”那老爷子走到离孟起十步不到的距离，像是想看仔细一般，仔细审视着二人：“呵呵，两位，不要太紧张了。中间那位，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孟起没有动作，但他的超凡直觉隐隐察觉到，一些弩箭已经瞄准了自己的要害部位，这些部位都传来隐约的刺痛。
孟起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人有些奇怪。但仅仅只有“奇怪”这个模糊的感觉而已，其他的一概不知。
孟起率先开口了：“你的目的是什么。”
老爷子背着手，笑眯眯的说：“听声音挺年轻的，不过，这话应该由我问你们才对。二位不妨告诉我这个老人家，你们来这个镇子有什么目的。”
孟起摇摇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们只是单纯的冒险者而已。”
“哦？是这样啊……”老头还是笑着：“原谅我上了年纪，虽然身体还算硬朗，记忆却大不如前了，而且还总有些疑心病。”
他的笑容渐渐收拢，浮现而出的，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才有的自信与骄傲：“是不是冒险者，我们试试便知。”
说罢！
嗖嗖嗖！
弩箭击发，数支箭矢朝着孟起和江流的要害射来。
“光，守护我！”
淡银色的光芒在江流周身形成一个蛋壳状护罩，孟起也被这层护罩保护起来。
足以贯穿盾牌的箭矢射在护罩上仅仅只是溅起一点涟漪。
“这姑娘……进步神速啊。”这个能力孟起也没有见过，利用天幕的光来形成防御，别看只是这薄薄的一层，但构成它的能量直接来源于天幕，这层薄膜的防御力，孟起觉得说不定能挡住不开技能的自己全力攻击。
“杀！”
叮叮叮！
“这东西是什么啊！”
“可恶，攻击对它没有效果！”
对方发动冲锋技能的战士已经接触到了光罩，他们的武器同样穿不透这层护罩！
“大、大人！”江流在频道里说道，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江流有事情要告诉您。”
“什么事？”
“大人，这个法术……虽然能挡住外面的攻击，但在里面向攻击也无法穿透……这份能量是中立的，我只能操控它，但还不能完全掌握……”
孟起点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接下来，放我出去。”
“是，大人请小心！”
如同肥皂泡突然被撕开一个口，孟起抓住这瞬间的机会跳出了护罩的保护。
“他出来了，攻击！”
一时间，孟起成为了众矢之的，所有人都向他发起了冲锋！
“连五级的都没有……”
孟起将一把长剑连鞘从背后取下。
“罢了，陪你们玩玩。”
噌！
出剑！
所有人一起发动冲锋，任何问题都会被人数的绝对优势给抹平！除非……对方的实力，超越了人数优势的极限！
太慢了！
这就是孟起的想法。
一切攻击，一切路数，在超凡感知眼里，纤毫毕现！
孟起从容的游走在刀剑之中，一个又一个战士在他身边倒下。
啪啪啪啪……
没有人当逃兵，没有人撤退，最后一名战士倒在孟起手上时，掌声传来。
“不错，不错。”老头就像是看了场电影后点评一般，一边点头表示肯定，一边鼓掌。
孟起皱着眉头，此时，他的身体尤其是拿剑的手臂上，有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伤口，举剑指向那老头：“老爷子，虽然我不想动粗，但你不由分说的动手，实在是让我很不爽。”
老头捋着胡子，笑着。并没有接孟起的话，而是自顾自的说道：“我的职业是我自创的，可以说是特殊职业吧。这个职业叫做‘军团’。虽然因为自创的原因，很多东西都只能自己摸索，所以即使是我，也只将这个职业升级到了七级。”
孟起皱着眉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老头子接着说道：“你的速度确实很快，力量也很强，但是你看，你已经遍体鳞伤了。不过，即使是你全盛，依然快不过它——‘复仇之魂’！”
一道黑色的影子以连孟起都反应不过来的速度直冲向了他！
数道光墙瞬间形成在它前进的路上，但这道影子就如灵蛇般从光墙之间穿过，袭向孟起！
“怎么可能……”孟起瞪大眼睛，看着那道影子直扑向自己的胸口，但自己却无法做出任何及时的反应。
“大人，怎么样了！”江流焦急的在频道里喊到：“孟起大人，您还好吗！？”
“‘军团’，顾名思义，如果没有士兵，这个职业毫无作用。但并非生者才能称之为军团。”老头子悠哉悠哉的笑着解释道：“你手上每沾染一个军团战士的血，‘复仇之魂’就会强大一分，而你已经杀了近百军团战士，现在的复仇之魂，一击之力，已经没有人能够接下来了。所以……”
“所以，这个职业还是有弱点的吧。”
老头子愣住了，他看着被复仇之魂扑杀在地的孟起缓缓起身，而他的胸口处，居然没有任何伤口！
“这不可能……”
“我承认你的职业确实不错，但也有弱点。”孟起道：“比如，你之所以站在这，是因为你的技能范围并不远吧？所以只能站在很危险的前线。再比如……你的复仇之魂，是按照杀死你士兵的数量照成伤害，但如果，我没有杀你的人呢？”
“什么！”老头愣了愣，一幕幕画面在他脑海里回放出来。
“呼——”江流松了口气：“大人，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孟起点点头：“该说，对人类还是下不去手吗。毕竟这些人只是受人指示，罪不至死，所以……”
老爷子恍然大悟：“所以你只用剑柄和剑鞘，就把他们所有人都砸晕了？难怪你的剑上不沾血，也难怪你会受这么多伤……这可真是……”
“哼，老头子，知道又有什么用？”孟起直视着那老爷子：“我说了，你这种指使他人送命的行为，让我很不爽！”
沙沙……
“嘁！”孟起摇了摇头，拉起江流，二人迅速钻进了树林，只留下了那个军装制服的老头。
几秒钟后，灌木被拨开，一队队整齐划一的蓝鹰战士在老人面前列队。
他们完全无视了面前的惨状，一名军官打扮的人出列请示道：“团长大人，是否追击，请指示！”
老人摇头摆手，背过身去，此时的他，脸上没有那统治战场的骄傲，只有老人特有的平和笑容：“不必了，这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没有任何疑惑，军官立刻敬礼道：“是，团长！请示下一步行动。”
“继续封锁镇子和周边区域！”老人转过身来，眼神越过整齐列队的军团，看向那片巨大的原始森林：“这么温柔的孩子，怎么可能是那个……满身血污的杀人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