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银花

“长老?！”

“君上！！！浮华山灵！！！”

夙玉刚刚伸手扶住苏青娆，下一秒，听见的却是整个祭坛之内的低呼，齐刷刷的跪拜而下，丝竹之声乍然停止，使得他也是一脸茫然，等到抬头看去时，也是不由得膝下一软，瞬间跪倒在苏青娆身边。

无声的恐惧感，简直是让空气都变得稀薄，映入众人眼中的，就是那郁郁葱葱的浮华山灵，好似一阵轻风袭过，灵气聚集，满树绿意中，朵朵白玉般的花朵争相绽放，从枝丫中不断冒出，鲜嫩的花苞，再到瓣瓣舒展，似有星星点点的花粉随之飘出，带着股幽香，逐渐将整个祭坛笼罩住。

满树银花之下，血色浸染湖泊，又转瞬消失在广阔的湖水之中，台上的妖君目瞪口呆，捧起金壶的手僵持在半空中，一动不动，台下众臣跪拜，虔诚而忌惮。

山灵的气息，无论是经历过六百年前的纷争，还是头一次见，都能在此刻感受到那股纯澈的气息，凌驾于众人的感官之上，牵动神魂，也同样能够压迫，既圣洁又危险，既温和又凌厉。

这种感觉，旁人不知，可际舟不久前还感受过一次，似有不同，却也如出一辙，几乎是下意识扭头在人群中寻找苏青娆的身影，最终在锁定角落里捂着脖子的苏青娆，不断上悬的心像是陡然失去支撑，咯噔一声落了下去。

在夙玉提起时，她就在想这浮华山灵是否会跟自己身上的银蛇有些关系，只是见它异常安稳，根本没有任何躁动紧张的意思，竟也放松了下来，谁知仅是这倾倒精纯之血的功夫，银蛇就突然翻搅起来，眨眼之间窜入脖颈，就好似那天在极寒之地一样，或者更甚，借助的力量也异常汹涌，穿过神魂，夺取那万物复苏的力量。

眼中倒映的一树银白，在阳光下像是泛着莹光，梦幻飘渺，无法判断真假，也让她的呼吸有些颤栗，在这盛大的祭祀场上，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然起来的异状。

“山灵显灵了……这六百多年未曾再显灵过，竟在今日……”

“年年祭祀不曾见过如此异相，当初浮华山灵显神通是为了平定妖界，今日这一满树银花又该如何解释？”

“天降祥瑞，还是天降灾祸……”

“如此圣景，可是山神显灵，保我九溟大陆国泰民安？？”

片刻的寂静，在那一树的银花尽数绽开淹没绿叶之后归为一片议论，或是惊讶，或是惶恐，交头接耳战战兢兢。

“长老……”夙玉是第一个看着苏青娆跪下的，在被这异想震惊到回过神来时，抓着苏青娆衣角的手不由得更握紧了些，惊慌失措的打量着苏青娆的神色，在看她眸色深沉时，不免更为忌惮，“这……这不会……”

“君上！浮华山灵现世，乃是千百年难得一见，山神指示关乎妖界荣辱兴衰，还望……君上定夺！”

人群中，一位大族老者不再低语，而是在跪拜之下，朝着妖君高声请示，打破了这层出不穷的蚊子声，归还了这祭祀该有的宁静与肃穆。

老者的声音，也成功让妖君从新整理起了思绪，看了看手中的金壶，再看看这满树的银花，原就严肃的面容上，多了几分不常见的阴鸷，回眸看向身后的臣子贵族，却是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冰冷的目光在这沉重氛围下有着无形的威慑力，几近是一遍又一遍的想要榨干四周的空气，容不得再做震惊，强忍着这次牵制神魂所带来的眩晕感，匍匐在人群中，伸手将脖颈见银蛇的獠牙给扣了出来，紧紧攥在手中，不再让它有任何动作。

上一秒刚刚一闪而过将它藏于袖间，下一秒就听见了人群中的人再次低呼起来，打断了妖君的扫视，也让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到了浮华山灵之上。

以空前速度绽放的花苞，花蕊间的花粉也以清晰可见的状态洋洋洒洒而下，一树的星星点点，犹如银河瀑布一般飘落而下，阳光洒落在花团锦簇之上，树顶最高处的一朵白花率先脱离枝头，无风而起，无源而落，悠扬，缓慢，在空中旋转，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越过湖泊，与一脸惊骇的妖君擦肩而过，像着跪拜的人群袭来。

自带光芒，无声的吸引，一点点剥夺所有人的视线，敬畏，恐惧，狂热，颤栗，无论是哪一种心境，在被它拂过之时，只留下心神上的一片沉寂。看似毫无定数，可却冥冥之中自有定夺，目标坚定，只是需要时间去判断，在飘飘扬扬之后，朝着角落里的白衣女子而去。

震惊之中，旁边的粉袍男子果断将女子从匍匐之中拉起，一头银发与衣裳融为一色，鬼煞模样的面具却也因此更为灼眼，抬眼看着花朵朝她袭来，又像是因为过于惊骇导致有些不知所措，直到花朵飘至身前，才紧跟着伸出双手，看着浮华山灵的花朵静静停留在她的手掌间。

白的纯澈，冰凉的触感，不染丝毫污浊，带着那花朵初绽的生气，幽香盘旋，五片花瓣的脉络清晰可见，花蕊间的纹路根茎辨别分明。

相当于是浮华山灵的旨意，更像是一种指引，在这数百人中，最后抉择了一位……福星，祸星，山神提点的创造者，亦或是一位毁灭者。

难得一见的异象，可谓万里挑一的中选者，就静静的跪在拐角，出其不意，平凡无奇，可偏偏，让这在场的所有人都多了一分别样的意味。

妖君眸中的深沉，夙玉眼里的窒息，再往远处，际舟心里的澎湃，岐渊思绪的混乱，在这一刻，无声的言语渐渐聚集，在这原就压迫的氛围下更为低沉繁杂，陆续不断的朝着苏青娆的头顶压去。

这彩头来的突然，幸运儿的身份也过于蹊跷，望着手心这朵浮华山灵送予的花朵，感受着那几乎要洞穿她的无数目光，明知这满树银花是与身上的银蛇有关，花朵的目标应该不会是自己，可眼下无法逃脱，呼吸之间，也不等她做出决断，手中的花朵就突然化作一片星辉，散落在手掌间，最后化作乌有。抬头再望，一树星光也在顷刻间纷纷凋零，集聚满树的灵气陡然散开，压迫感随之消弭，花瓣飘零，湖面一片白雪皑皑，就像是浮生一梦，根本容不得任何人去留恋。

开花是一瞬之间，枯萎也在一瞬，众人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妖君如此，那些大家族的长者亦是如此，百年难见的事情，遇上多有茫然，寻不到踪迹，也查不出缘由，只是唯一能察觉的变故，就是这妖界的镇界之宝，能够与九溟大陆根脉相系的浮华山灵，却在满树绽放之时，挑选的人却是一名不知身份地位，还不属于妖修一列的修士。

“唔……噗！！！”这边众人尚未从一次又一次的震惊之中回神，角落里捧着一手空的苏青娆却是突然面色痛苦，捂着自己的心口，一番挣扎之后，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随即一口气还未吸上来，就朝着身后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