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风雨干戈连三吴

第一百一十一章 风雨干戈连三吴

两浙杭州城帅司府中正堂,中间坐着一位衣饰华贵,身体魁梧的老汉,下巴还有稀落的胡须。他双目阴沉,就像盯着食物的秃鹰。王禀、刘延庆、刘镇、辛兴忠、王涣、王惟忠、王子武等武将坐在下首,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书吏的汇报。

“宣和元年九月初四,淮东左右厢军右路出密州,初六,中路出淮阳军,同日,左路出濠州,至九月二十六日,已斩密州巨寇徐进、淮阳军贼酋吴贵、徐州贼酋蒲秃子、淮西巨寇苏大郎、寿州贼酋胡道、谷捞、庐州贼酋魏九、祝行等六千余,俘虏两万五千余。”

“驸马呢?”

“回枢相,驸马九月二十四日已经奉诏回汴梁述职。”

“知道了。”童贯鼻子哼了一下,点点头,不再言语。书吏看到童贯的示意,连忙弯着腰退下,边退边抹额头上的汗。”

“诸位,自从奉诏南下平贼,已经历战一年。现在终于将方贼连同其妻女以及部属方肥、方七佛等一万五千人,逼进了帮源洞,我们也围了近三个月,却只能望山兴叹。我只想问一句,本官何时才能呈捷报给官家,凯旋回师?”

“太尉,帮源洞方圆数百里,山高林密,洞穴繁多隐蔽。我们不识地形,根本无从下手。”刘延庆跟随童贯时间较久,关系比较融洽,而且在众将中资格最老,所以这时也只有他出来应对,“我们也四处搜寻当地山民。但是这里是方贼的老巢,百姓都是他的信徒,大部分都跟着他钻到密林山洞里去了。剩下的那些人都是老弱病残,根本问不出一点有用的消息来。”

“刘节度,那意思是我还得在这杭州傻傻地等着,等着驸马把大河两岸的寇贼都剿灭干净了,再跟着他的屁股后面呈捷报。”童贯的脸色越发阴沉了。

“太尉,末将不敢。若是能找到方贼踪迹,末将就是舍去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只是方贼在哪里都不知道,末将空有一身的力气也无处使啊。”

听完刘延庆的话,童贯的眼神更加阴鸷,但强忍着没有发作出来。

以前他在枢密院一家独大,这些将领的身家性命都捏在他的手里,自然对他敬畏有加。自从唐国维同知枢密院事,慢慢夺去了部分权力。人家是文臣,以文统武是国朝的惯例,加上手段了得,童贯也是奈何不了他。尤其是唐国维以次相兼判枢密院事,童贯在枢密院基本上没有什么话语权了。

唐国维处事公正,以军功事实行论,不以个人喜怒办事。而且他身为中枢执相,根本不需要跟前线的武将抢夺军功。最重要的一点,他从来不会为了显示自己羽扇纶巾、运筹帷幄而胡乱指挥。重和元年下半年,西夏趁童贯率数万精锐西军南下三吴平叛,趁机挑衅边关。唐国维接到急报,也不下什么平戎万全阵图和锦囊妙计,而是直接将边关划分防区,刘法负责河湟,姚古负责怀会,种师道、种师中负责环绥,折家负责丰麟。前线怎么打不管,只有一条,不得放西夏军进来。

这道命令一下,西军诸将感觉终于迎来了春天。他们都是跟西夏打了几十年的仗,经验丰富,主动出击或有不足,但据险防御却一点问题都没有。以前老是吃败仗,绝大多数是上面胡乱指挥。

林林总总这几点比童贯要强多了。所以经过一段时间的“实践对比”,西军诸将领,包括种家、折家、姚家、两刘家,对唐相的命令是绝不打折地执行。自然而言对于童太尉就没有以前那样畏惧,更多是依旧当神龛供着而已。

童贯也深知这一点,他只是官家家奴,最大的凭仗就是官家的信任。现在官家对他的信任似乎不减,但童贯深知,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官家对唐国维、刘伯阳舅甥更加信任。尤其是有了刘伯阳这个变数,在军事方面,他已经不是官家唯一的选择。

王禀看着坐在正中的童贯,心里无比地复杂。当初西军诸将领为什么甘愿听从一个阉宦的命令?除了童贯是官家心腹之外,最主要的是以前被文臣给坑苦了。

国朝立朝以来,除了开国之际,大部分都是以文御武。虽然文臣出了少数如范文正公这样的名相,但大部分文臣都视武官将士们为草芥。尸山血海打下来的功劳是文臣的,胡乱指挥造成的败绩却由武将来背。

童贯是矮个子里挑出来的高个,虽然他也会抢军功,会胡乱指挥,会公报私仇,他也会把武将当成升官加爵的工具,但是相比起文臣还是要强些,至少童贯还要依靠武将们立下的军功邀宠。文臣不仅拿武将当工具,还从骨子里轻视甚至是仇视武将。在这种情况下,西军将领们跟童贯纠缠在一起。童贯为他们遮风挡雨,避免文臣的“迫害”,他们就用鲜血浇灌童贯的官帽。

自从楚州一行,王禀敏锐地发现刘伯阳的与众不同之处。他暗中研究了刘伯阳此前的事迹,发现他做事非常大气。别的不说,这些年靠剿灭海贼,他保举了三十多位将领,最低是指挥使,最高做到了五品厢都指挥使。

王禀久在军中,知道短短三四年升到这么高的职位,刘伯阳应该是毫无保留地奏报了功劳。尤其是这些将领,大部分是草民兵卒出身,毫无背景,更难能可贵。

这次出兵大河两岸的招讨贼匪行动更是出乎了王禀和西军诸将的意外。刘伯阳坐镇楚州,只是负责调集粮草军械,放手让部属们去打,甚至有部将在京东被州县弹劾,直接被刘伯阳给喷了回去。你们纵容盗匪不说,老子派人去剿灭,你们不协助也就罢,居然还弹劾?你们是不是跟这些盗匪有勾结,有不轨之心?查,必须要查出你们与寇匪勾结的证据来。

看到刘伯阳仗着官家的宠信,舅舅是次相,一口气弹劾了一位知州、三位知县,直接拿下他们的官帽,只为部属出口气。作为旁人,王禀等西军将领都觉得十分解气。

反观三吴战事,西军上下都知道,按照童太尉的德性,平定方贼的军功大部分要归在他头上,剩下的汤汤水水还不够大家分的。

更重要的大家伙的发财梦破灭了。

大家在西北苦寒之地待久了,听说要到富庶的三吴之地平定乱贼,以为是发财的机会到了。为了抢名额,都差点打破头,各个都到童太尉跟前摇尾巴,希望能够带上自己。

结果到了之后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方贼为什么能纠集了数万民众,还不是因为穷的叮当响,活不下去了。而且方贼早早被防范,只能在睦、歙、衢几州肆虐,这几州又是两浙偏穷之地,跟沿海的几州没法比。几仗打下来,收获是有一些,但是完全不够,加上童贯分去大头,真的只剩下几根毛了。

听说刘伯阳带着部属剿灭海贼时,缴获颇多,每次都至少拿出五成给大家分,上到将领,下到兵卒船夫,都分了不少。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西军上下都已经看淡了,全部转为佛系人士。于是诸将都开始划水,出工不出力。

反正仗打到这个样子,方贼也翻不了盘,大家趁机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多呆段时间,就当公费旅游好了,至于能不能抓到方贼,随缘吧。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找到方贼的踪迹就真的有鬼了。

这些情况童贯也心知肚明,但是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幸好他还是官家委任的“剿贼总指挥”,还可以上奏战况功过,否则的话就不会像现在坐的这么整齐,还这么安静了。

“官家和枢密院一再催促,三吴战事何时了结?要是恶了官家的心情,洒家跑不了,诸位只怕也逃不离干系。”童贯开始威亚众将了。可是众人还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童贯心里又气又急,现在他明白了,别看以前诸将对其敬畏有加,那只是互相利用,大家哄着他。如今没有太多的利用价值,众人也就不再顾着他。

“太尉,诸位将军,政事堂和枢密院转下一份诏书。”一位录事参军跑进来说道。

“什么诏书?”童贯问道。

“太尉,楚州知州刘大大人上奏官家,说官兵平定方贼劳苦功高,尤其是西军上下,转战数千里,不辞辛劳,当重赏,所以请奏官家,当擒获贼酋,清肃残余后,以今年福-建路市舶税犒赏西军上下,以两浙和淮东路市舶税犒赏荆湖、两淮、两浙官兵。官家准了,诏令政事堂和枢密院照办。”

“什么!”众将一听,都惊呆了,几个心急地都站了起来。他们在两浙待了些时日了,知道这几路的市舶司是个聚宝盆,居然以今年的市舶税犒赏,众人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钱,数不清的钱。

“我问你,今年福-建路市舶税有多少?”刘延庆揪住录事参军问道,这个录事参军是杭州当地官员,这个应该门清。

“今年还不知,去年市舶税福-建路有六十一万贯,两浙有六十三万贯,淮东路有三十九万贯,想必今年应该差不多。”

众将倒吸一口凉气。西北诸路军费巨浩,可那都是物资、运输等各种成本堆积出来。对于这些苦哈哈的将领们来说,真心没有见过什么钱。六十一万贯,六十一万贯现钱,对于他们来说,真的就是金山银海了。其它诸路市舶税有多少他们管不着,他们只知道有六十一万贯钱可以分。

“太尉,末将马上调派精兵干将,分成数十个小组,深入山林,勘察贼迹。撒下天罗地网,誓要擒获贼酋,肃清残余,以报官家天恩。”刘延庆慷慨激昂地说道。

其余诸将也争先恐后地请命,各种计谋齐出,最后就差没立誓,不拿下敌首,提头来见。

等把众将打发走后,身心疲惫的童贯坐在椅子,半晌问身边的心腹道:“好个釜底抽薪,我带着诸将辛苦一年,只是一招,就把人心全给收买走了。这些刺配腌舍货,一个个都见不得黄白之物啊。”

“恩相,”心腹叹息道,“市舶司被驸马攥得死紧,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就是蔡太师也是望之兴叹。现在驸马此举,惠而不费。”

“官家怎么就答应了呢?”

“汴梁传来的消息,应该是三吴战事久悬不下,不仅影响了今年的两浙市舶税,更严重影响了两浙州县的正常赋税,要是再延续下去,耗费只怕更多。长痛不如短痛,加上驸马在楚州又给找到了一条新财路,官家的心思恩相也是知道的,肯定就答应了。”

“官家的心思我怎么不知道。”童贯长叹一声道,转移话题问道:“再过几日,汴梁城有件盛事你知道吗?”

“梁内相过继嗣子一事?”

“没错。梁守道要有后了,而且据说还是苏老五的私生子,苏学士的孙儿。哈哈,哈哈,呵呵。”童贯的笑声显得无比地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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