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断臂
此时的晋国,虽然已经是大臣争权的局面,但是国君权力还在,那种象征意义是无法替代的,大家都围绕着晋平公旋转。
无论如何,栾盈不经国君同意,率军进入国都,甚至引导他国军队进攻本国,这就是叛国。
叛国,则名不正言不顺,一切理由都是苍白的。
解释?没有机会,也没必要。
公元前550年4月,栾盈率领自己的勇士和曲沃军队,浩浩荡荡,大白天突然攻入都城新绛。
当时,乐王鲋正陪着士匄聊天,突然有人报告,栾盈已经攻入都城。
士匄一听,脸色骤变,手足无措,当时就懵了。
那位乐王鲋,虽然充满小人的味道,关键时刻,真不含糊。他立刻就看出节点所在,提醒士匄,先带着国君,逃往固宫,那里城高墙固,绝对安全;有国君在,发号施令名正言顺,一切都好办。
然后,乐王鲋为士匄分析当前的形势:栾盈从外面回来,仇家太多,根本不需担心;而且,现在执掌国家大权,有利条件很多,平定叛乱在于权力;栾盈所依靠的,主要是魏氏,只要用强力把魏氏争取过来,就相当于斩断他的一条臂膀。
最后,乐王鲋还鼓励士匄,危急时刻,千万不能懈怠。
除了品德有缺,若夸奖此人足智多谋,反应敏捷,也不为过。他这一席话,顿时让士匄清醒过来,比打了兴奋剂还好使。不能畏惧退缩,必须全力以赴,解救眼前危难。
冷静后,士匄先派儿子士鞅去请魏舒,而且下死命令,必须把他请来,实在不行,杀死都可以。
然后,他和乐王鲋坐车去找晋平公。
当时,晋平公正参加亲戚的丧礼,处于悲痛之中,对国都发生的大事一无所知。乐王鲋让士匄穿上黑色的丧服(殽之战后,晋国以黑色治丧),和两个女人坐上手拉车,去找晋平公。
非常时期,必须乔装一番,谁敢保证晋平公周围没有栾盈的奸细?可见,乐王鲋非常谨慎小心,难怪受到上级重视。但是,叔向看不惯的是他的人品,不论多么有才干,多么有智慧,品德永远是第一位的。将来乐王鲋更有丢人的事,被贤臣叔孙豹一顿羞辱。
见到晋平公后,俩人来不及细说,立刻陪着国君,去往固宫,然后把都城内的情况汇报一番。请国君下令,聚集诸臣,驱逐栾盈。
再说魏舒,与栾盈私交甚笃,收到求救信,慨然应允。他穿好铠甲,整顿武装,准备前去接应。
士鞅得到命令,急匆匆去请魏舒。远远的,就看见魏舒的军队已经排成行列,盔甲鲜明,准备登上战车去迎接栾盈。
前文说过,士氏家族,都非常聪明。眼看情况危急,士鞅反应迅敏,快步跟进,大喊道:“栾氏叛乱分子已经进入国都,我的父亲和诸位大夫都在国君那里,派我来迎接你,请让我来作为你的陪同。”
弱论反应速度,魏舒就逊色许多,他一听,心中立刻就起了一丝疑虑。阴谋败漏?栾盈如何?难道士匄已经有所准备?到底该何去何从?
他的大脑还在飞快的运转,士鞅早已考虑周全,左手拉着带子,瞬间就跳上他的战车;同时右手握着剑柄,下令驱车离开行列。
那位驾驶员懵了,问去哪里?
此时的魏舒,比他还懵,大脑一片空白,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因为非常时期,牵扯太大,如果选择错误,不仅仅是自己性命的问题,整个魏氏家族就废了。
士鞅非常机敏,厉声命令:“去国君那里。”
在下军将士诧异的目光之中,士鞅凭借一己之力,活生生把魏舒劫持走了。
遇大事当机立断,绝不拖泥带水,士鞅,有水平。
可惜的是,士氏家族,从士匄开始,聪明没有用在正地方,走上了争权夺利的歪路,这跟士会、士燮的齐家治国忠君的理念完全背道而驰。只要争权,一代又一代,必须坚持不懈地争下去;踏入这个漩涡,就永远不能停止,停止的那一刻,就是整个家族毁灭的那一刻。
这是真理,几千年改朝换代积累的真理。
士鞅载着魏舒,到达固宫的时候,士匄已经在阶前欢迎。说实在的,他最担心的,就是魏舒的下军,如果栾盈与魏舒内外结合,那就危险了!
魏舒到来,士匄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立刻张开双臂迎上去,握着他的手,竭力抚慰一番,并且送给他一份大礼,许诺灭掉栾氏后,把曲沃封给他。
此时的魏舒,仿佛做梦一般。
对于他来说,现在不是考虑奖励的时候,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能俯首帖耳任人摆布,否则自身难保。唯一对不住的,就是栾盈,内心愧疚,只能祈求上天保佑了。
魏舒的离去,让整个下军的指挥权,落入士匄手中。
栾盈率领军队,在绛城拼杀,然而固宫城高墙厚,难以攻破。原本盼望着魏舒能从内部起兵,内外夹击,大事可成,谁想到久久没有消息。
现在的栾盈,或许明白,晋平公才是事件的中枢,才是自己真正应该争取的目标。没有国君的支持,其他人,都不可靠。
栾盈不是要推翻晋平公,更不是要取而代之,他也不敢那么干;但是,必须向晋平公解释明白,必须依靠晋平公,铲除士氏,为自己平反,这样才能名正言顺,才能重新回到朝堂掌权。
他盼望着,盼望着,望穿秋水,也没等来魏舒的消息。
栾盈之所以敢进攻绛城,一方面靠的是曲沃的军队,另一方面,靠的就是魏舒的下军。至于齐庄公这位大外援,距离遥远,根本不靠谱,栾盈可不想出卖晋国。
如今,没有了魏舒的下军支援,栾盈已经被砍掉一个胳膊。
但是,这一切,他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