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二章
同德帝的脸越来越黑,在他们一声声喊完陛下后,提到最多的便是内阁,事务全都来不及批理,积压在内阁之中。
为何来不及?
因为少了一个人。
同德帝盯着群臣最前方一个空着的位置。
奏禀的人心照不宣,一个一个未提及,却能让同德帝当即明白的一个名字。
他陡然生起一股无力之感,年轻的帝王试图想要撑起一国之政,但他的前方始终压下一座高山,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同德帝藏在袖下的手握紧,咽了咽发干的喉,声音仍同之前平稳,但晏晗却听出了其中的无力,「首辅的身体,可已大安?」
当朝太师,内阁首辅,赵叙明已请病假长达半月,他以病体虚弱,需专心养病为由,放手一切政务。
「这……首辅谢绝群臣探望,实在不知。」其中一人道,他却是赵叙明颇为亲近的下属。
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晏晗眼中腾起熊熊怒火,难怪,难怪他在崇政殿等那么久都看不到赵叙明,原是病了。
他早已不记得当初是否也发生了此事,他朝同德帝看去,见他脸上满是颓然。
「他是朕的老师,首辅病了这么久,朕,当去探望一番。」同德帝嘴角艰难扯出一丝笑来。
拱手应是的一群官员眼中纷纷露出得意之意。
晏晗胸膛中的怒火更甚,但他自知在此他绝对不能大闹,恼怒着双眼在那几个官员身上转圈,他努力憋着气。
余光中见一人正头一点一点着,定睛看去便见一人居然在朝上打瞌睡,他对这里站着的群臣厌恶透顶,此人被他揪到错处,他刚好可以发发心中怒气。
晏晗扯着同德帝的衣袖,伸手指去。
「父皇,他在睡觉!」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全都投在了被晏晗所指之人身上。
正钓鱼不停的谭济元谭侍郎听得殿中突然静谧,猛然睁开眼来。
……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吸引人。
慌忙跪了下来,头顶的梁冠将将要倾落在地,他连忙扶正,伏地拜道:「微臣御前失仪,还望陛下赎罪!」
同德帝因之前一番心情十分不好,冷着脸道:「谭卿可是事务繁忙,连休息的时间都不足,要到朕的大殿上来睡?」
「微臣知罪,微臣知罪!」
还不是被他家那刚出生的讨债鬼闹的,白天睡晚上嚎,要不是个女儿他早就揍了。
「陛下,臣弹谭侍郎御前失仪,望陛下加以惩处,以儆效尤!」
谭济元只觉得额角抽搐不停,他就知道,方才御史盯着他绝对没好事。
同德帝本打算嘲讽两句便罢了,闻言将要挥出的手一顿,收了回来,「罚三月俸。」
「谢陛下开恩!」
谭济元嘴中感恩戴德,心中肉痛自己的俸禄,一站起来便见群臣中自己的岳父大人钟秀宣正冷着眼瞪他。
他擦擦额角的冷汗讨好一笑,岳父大人高贵冷艳觑了他一眼,转过头去。
晏晗心中火气终于泄了一些,这时才看清那个被他一指被罚之人的面容。
眼熟。
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
殿中站着的人他眼熟的多了去了,但在他看清那人的脸的那一瞬,一个荒诞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好像得罪他了。
晏晗眉头一皱,他堂堂太子,还怕得罪人?
荒唐!
他将脑海里的念头撇了开去。
一场朝事就这样寻常又惊险的散了,群臣三三两两散去,一个两个边交谈边前往署衙。
「嘶,今日陛下上朝居然还领着太子。」说话的是上朝之时扎堆禀报政务的数位臣子中的一个。
他身旁的另一人嗤笑道:「陛下膝下只太子这么一个皇子,自然他做什么都会惯着些。再说了,太子不过一个三岁小儿,懂些什么,便是陛下,嗯,」那人挑挑眉,「不也还是要亲自去探望首辅大人嘛!」
「说的也是。」
二人哈哈笑着离去。
钟秀宣在后头冷眼看着,暗哼了一声,双手揣着袖朝谭济元走了过去,看着他冷冷道:「怎的就这么困,非得在大殿上睡?」
谭济元拱手一揖,苦哈哈着脸道:「岳父大人,实在是嘉姐儿闹腾啊,我怕吵着阿瑶,昨日便抱着她哄她入睡,谁知一放下就哭,一放下就哭,我就这样抱了她一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