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四十章
「我们还是快寻客栈罢,想必你家人正急着寻你。」
赵文茵嫣唇翕动,终是不再开口。
谭兼之问了几个路人,行了不过片刻,便带着赵文茵找到了她入住的客栈,二人方踏进客栈门,赵文茵便见母亲正坐在堂中掩面哭泣,呜呜唤着她的名字。她眼眶一红,连忙提裙奔去。
「娘,女儿回来了!」她忙扑进母亲怀中。
「我儿?」赵母拥住她大哭:「我儿去了哪儿?可有遇见危险?我儿有无受伤啊?」
赵文茵忙抹去母亲脸上的泪水,将昨日自己的遭遇全都说了一遍,而后笑道:「幸得谭公子所救女儿这才并无大碍,方才也是谭公子送女儿回来的,母亲,他就在……」
她回头往客栈门口看去,却见那里早已没了那道挺直入修竹的身影。
「在哪?母亲当得好好谢谢人家!」赵母问道。
「谭公子……走了?」赵文茵只觉心口一涩,怅然失神。
恩人只留下一个姓氏,来去匆匆的没了踪影,绕是赵家想谢也难以寻人,若是当初就此谢过一番,赵文茵兴许会将那男子的身影渐渐遗忘,只他当时走了,连句正经的道谢也来不及说,惹得姑娘家隔三差五的便想起,想起绝望情境下见到他的欣喜,想起从昏迷中醒来见到他的惊鸿一面,更是会忍不住想起当时男子那莫名令人安心的沉稳声音,如此不知不觉半年过去,赵文茵恍然发现,那男子的身影竟已深根她心底再不能忘怀。
正当她日夜惆怅伤怀的时候,一个月前同德帝携臣子前往西山猎场,她父亲颇得同德帝赏识有幸同行,她便也跟了去,便就在她在猎场散步时,见一名男子急匆匆从一旁小道打马而过,她当时便认出了他的身影,心中的狂喜是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的,她连忙便追着想唤住他,只奈何在疾速的马蹄声中,谭兼之越行越远。
再之后便传出了太子落马的消息,同德帝无心再继续狩猎,胡乱过了时间便启程回京了。
赵文茵回京后多番打听,才得知昔日救自己的谭公子便是当朝礼部左侍郎的嫡长子,那个一入职便当了从五品的官,听闻在北地立下赫赫战功的谭兼之。
谭兼之,兼之,赵文茵念着他的名字,小小的女儿心思蕴满心口。
她本想禀明父母半年前救她的恩人找着了,然而她又思及,若是自己父母上门道了谢,那之后二人便再无瓜葛了,思来想去,她得知皇后举办赏花宴的消息,谭家夫人也会去,于是便央着家主夫人将自己也带了去,特特寻了谭三姑娘帮忙,将自己亲手绣的荷包带给他,那里面装着自己想与他见面亲自道谢的字条。
谭兼之拿着荷包指尖捻了捻,正想去寻谭嘉月让她还回去,忽的察觉指尖下似有东西,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荷包打开查看,只见在柔软的荷包中放着一张叠至整齐的纸条,将其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娟秀的蝇头小楷,先是道明身份,再是表示歉意才得知恩人消息,最后便是想邀约他前往京城最负盛名的落英湖,女子要亲自向他表明谢意。
他看字条的时候总觉似有一股淡淡的女儿香与药香萦绕鼻尖,谭兼之眉头微蹙,谢不是早就道过了吗?还这般邀来邀去麻烦的很。
这时突然有人推门而入,谭明之兴冲冲走来:「大哥!」
谭兼之手一颤,忙将荷包与字条塞入袖中,无奈看向他:「何事?」
「咱们说好今日你要教我武艺的,怎的大哥忘了?」
「咳,这便来。」谭兼之咳了一声,入了内室将东西放下,便与谭明之出了门。
赵文茵回府后便开始焦灼不安,一会儿觉得半年过去或许人家早已忘了自己,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这样直接邀约人家太不顾女子矜持,一会儿又想到了那日他是否会来。
结果第二日便有门房来递与了自己一个小锦盒,道是府外来了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直言要将这个东西交与自己,赵文茵疑惑着将锦盒打开,却见自己绣的荷包正安静躺在锦盒中,被人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她眼眶一红,却又瞧见荷包之下还放着一个信封。
将信封拿起一看,男子潇洒自如,遒劲有力的字便引入眼帘,上书赵姑娘亲启。
赵文茵眸子一亮,又欣喜起来,连忙将信封打开取出了信,打开一看,信上只有寥寥几字:当时救人实为举手之劳,且姑娘已经道谢,不必再谢。
言下之意就是拒绝她的邀约,赵文茵立即丧了气,眼眶红红睫上泪珠将落欲落,她盯着信半晌,忽的又振奋起来,虽然她的邀约被拒了,但起码谭公子还记得她啊!
赵姑娘小拳一握,给自己鼓气。
时间一晃进入五月,天气便开始变得炎热起来,京城已经连着半月不曾下雨,空气中都似乎浮动着腾腾热气,热的人只想缩在一块不想动弹。
谭嘉月已经热的直难受了,但钟氏顾及她的身体又不许她在屋内摆上冰盆,任凭小姑娘如何叫唤也不肯,谭嘉月只得缩在屋内不肯动弹,让丫鬟婆子给她打扇驱热。
「姑娘,心静自然凉。」照茵见她像热锅上的烙饼一样在凉榻上不停翻来覆去,无奈劝道。
「照茵,我真的好热啊!」谭嘉月用袖扇风,见她面色如常,疑惑问道:「照茵不热吗?」
「我又不似姑娘那般怕热。」照茵笑道:「姑娘就是急的。」
谭嘉月满脸的不服气,就是热嘛!
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谭明之大踏步跨了进来,见谭嘉月趴在凉榻上一动不动,他走过来笑道:「呦呦这样趴着,像极了那被搁在岸上的死鱼,你是不是离了水,便受不了了?」
谭嘉月白了他一眼,转过头去表示不想理他。
谭明之眼中满是笑意,他走到榻前坐下,而后接过照茵手中的扇与谭嘉月一边扇一边道:「二哥带你去个有水的地方,去吗?」
「热,不去。」小姑娘想也不想便拒绝。
「保准你去了那会凉快,起码比你这院子要凉快多了。」
谭嘉月回过头来,半撑起身子看他:「说吧,二哥唬我出去又是要做什么」
谭明之摸摸鼻,笑道:「这不是梅涵书斋出了新的画本嘛,当然是带你出去帮二哥打个马虎眼喽,放心,大哥帮咱们定了位置,二哥一买完书便带你去,那可是建在落英湖畔的凉屋,保管你凉快!」
「凉屋?」谭嘉月噌得一下坐了起来,「那呦呦要去!」
凉屋不同于普通的房屋,傍水而建,一旁装有水车将水送上屋顶,而后水沿檐而下,成了一副水帘,水中凉气送入亭内,令人爽快无比,炎炎夏日里,待在一处凉屋里,可谓人间仙境。便曾有诗云:江果瑶池实,金盘露井冰。甘泉将避暑,台殿晓光凝。
但凉屋也并非每户人家都能拥有,除了皇族权贵,寻常人便也只能到那些经营有凉屋的庄子里去了,但那一般也只有官宦人家才去的起。
兄妹俩禀了钟氏便欢欢喜喜的乘车出了门,先是驱车到了梅涵书斋,谭明之下车去买画本,谭嘉月本想在车内等着,奈何车内待着实在闷热,便也跟着下了车。
梅涵书斋她与谭明之常来,谭明之去寻掌柜,谭嘉月便随意在书架前看着,目光从一排排书目上掠过,突然感觉有东西砸在了她的发揪上,而后落地滚动了好几圈最终停在了她的脚边,小姑娘捂着发,低头一看,是颗核桃,她当即目含怒意转头寻着罪魁祸首,而后便透过书架,看见了对面的晏晗。
「太子哥哥?」谭嘉月瞬时欣喜:「你怎么在这?」
晏晗挑眉不语,这间书斋是他的私产,谭明之给梅涵书斋下了定,凡是有了新画本必告知他,晏晗便猜到谭明之来肯定还会把谭嘉月带上给他打马虎眼,果不其然,这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