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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回家了。

在车站,他告别了老姨,直接往家里赶。

自强现在是满腹愁肠,进退两难,该怎么选择呢?

到了家里,父亲说:“你老姨给我打电话了,说了今天见医生的情况,还是按照医生的建议来吧,去买些中药,再好好保养,能活几年算几年;要是去做手术,再下不了手术台,欠下一大堆饥荒,那真是给你们造孽了。”

父亲还说:“你也别难受,自个儿的病我自个儿清楚,虽然有时候疼的邪乎,可是要不了命,还能挺几年。”

自强还能说什么呢?

父亲最相信老姨的话了,她跟他掰扯一下,他就心里没那么多顾虑了。

可是,自强真心地想尽下孝心,他要把父亲带到自己身边去待上一段时间,让他也住住自己的新房子。跟父亲一说,他同意了。

于是,在假期第六天,自强带着父亲返回工作的城市。

临离开的时候,村里的左邻右舍,老少爷们都来送他,好像是这一去就不回来似的,有的还给拿了路费,足见父亲在村里的人情是很好的。

一路颠簸,爷儿俩坐着直达火车回到了自强的“家”。

在这里,自强感受到了父亲的陌生感,安晨知道父亲要来的消息后,给他准备了房间,铺了床,买了新拖鞋,还有牙刷。

第一天晚上,自强帮父亲洗了澡,他可能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洗澡,也是第一次用莲蓬头洗澡。当热水从莲蓬头里喷出来,浇在身上的时候,父亲还有些躲闪,他还不适应这玩意儿;在刷牙的时候,父亲更像是一个孩子,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刷牙,既新鲜又笨拙。

生活总要去适应,希望父亲可以适应好。

第二天,自强返回单位向刘处长报到。等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他见到了一个新人。那个人很热情地走过来跟他打招呼,并自我介绍说:“你好卓副主任,我是张逢春,原来在下面的市里工作,这次刘处长把我调过来协助你工作,希望以后我们俩好好配合,他工作完成好。”

听到张逢春把“副”字特地说出来,自强感觉有些不舒服,不过自己本来就是个“副”主任,人家也没有错。

自强已不是当年的小年轻,赶忙伸出手去说:“欢迎欢迎,以后还请你多指导。我先去找刘处长报个到,回头咱们再细聊。”

到了刘处长办公室,他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刘处长说:“进来。”

自强进去之后,跟刘处长简单地报告了一下父亲的情况,特地感谢了处长的照顾。

刘处长说:“都是同事,就别客气了,家里有困难,我还是要帮你们想着的。”

停了一下,他又接着说:“那个张逢春,你见到了没有?”

“刚见过,打了招呼。”自强答到。

“他是下面一个市里的国土局办公室主任,能力很强,文字水平也很高,是我从原来的老同事手上抢过来的。他先代理你们办公室主任,把他调上来,也为了你能够好好照顾家里面,你要多配合他工作。”

自强说:“好的,谢谢领导体量。”

“好的,你先去忙吧,这段时间你跟他多介绍一下咱们单位的情况,让他尽快熟悉工作。”

自强退出了刘处长办公室,他对刘处长的做法是理解的,办公室离不开人,自己这几年的事比较多,肯定影响了工作,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

回到办公室,他跟张逢春进行了工作上的交待,涉及的公章都进行了交接,其实他做过办公室主任,路数应该是非常清楚的。

之后的工作就是以张主任为主,自强为辅了。

张逢春对自强说:“以后还需要你多帮衬。”

“放心,我一定鼎力支持。”自强真诚地说。

上午忙完工作回到家里,自强看到父亲坐在沙发上闷闷不乐,就问他:“怎么了?”

他说:“想家了,也不知道你妈在家怎么样?”

自强心里也是一阵担心,因为父亲和母亲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远、这么久,她的耳朵又听不见,比健全人多了好多的不便。父亲在身边的时候,有些事是她不用操心的,可是,现在父亲不在身边,虽然有亲戚在边上照顾,有些事情仍然是有很多障碍。父亲担心也是正常的,正是少年的夫妻老来的伴儿。

自强给七斤打了电话,七斤说家里一切都好,有什么事他会过去照应,让自强爷儿俩不用担心。

打完电话,父亲还是紧皱着眉头。

自强感觉还有什么事,可是父亲却说没有了。

自强就走进厨房问安晨。

从前安晨和自强都是分别“吃食堂”,自从父亲来了以后,她就每天回家做饭了,好在学校离家里也不远。

“爸,怎么了?”自强问安晨。

“我不让他抽烟,把他的烟收了。”安晨平静地说。

父亲的病其实就根源于烟酒,可是作为儿子,自强对父亲是“放纵”的,酒是早就戒了,烟却一直没有戒。自强感觉一下子什么都戒了,父亲的生活会没滋没味儿的。

但是,安晨不同,自从发生了孩子的事,她对危害健康的东西特别敏感,坚决地主张父亲戒烟,而且特别的直接,一下就要戒掉。

自强的本意是可以循序渐进的,但是安晨这样说,自强也不好再为父亲开脱,毕竟她也是为了父亲好。

自强又给父亲做工作:“爸,安晨也是为了你好,你就借这个劲儿,把烟戒了吧,你这个病还是要注意点好。”

“我慢慢戒不中吗?这一下子哪儿戒得掉,抽了四十多年了。”

“越是那样,越戒不了,得下决心,你都说我,没决心办不了大事。”

“听你们的吧。”

一家三口人平平静静地吃了饭,下午自强和安晨都去上班了,留父亲一个人在家里。

等到晚上回来,安晨发现地面上全拖得干干净净。父亲一个人在家待不住,又干惯了活,长时间不干活,身体更不舒服,他就把地面里里外外地收拾了一遍,也刚好缓解一下对烟的“思念”。

吃过晚饭,自强看父亲在家憋了一天,就陪着父亲到小区里散步,在小区里转了一圈儿,他说:“还是城市里好,到哪儿都干净利索的,难怪人都喜欢往城里跑。”

过了一段时间,父亲对小区里的环境渐渐熟悉了,他自己也会要求下去走走。

这一天,自强因为帮安晨收拾碗筷,就让父亲先下去。

他过了一会儿下去后,发现父亲躲在避风的角落里在抽烟,自强走过去叫一声“爸”!

父亲被吓了一跳,一哆嗦手里的烟就掉在了地上。他转身看见就自强一个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但脸色却仿佛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哪来的烟啊?”自强问。

父亲有点不想说。突然间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不是天天下来溜圈嘛,看见地上的烟头我就眼馋,这烟瘾没那么容易戒掉的。实在忍不住了,我就把地上的烟头捡起来吧唧两口,有时候捡的多了,我就搁起来,然后把里面的烟丝整出来,聚齐儿,够一袋烟的时候,我就卷一根儿。”说到这儿,父亲不说了。

自强气得哭笑不得,真是应了那句话,人老了也变成小孩儿了。

“你别跟安晨说,要不然他还得生气。”父亲恳求地看着自强。

“好的,以后还是别抽了,这都是为你好。”

爷儿俩转了两圈上楼了,自强还是选择了“包庇”父亲,没有跟安晨提起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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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土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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