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猥琐又危险

第五章 猥琐又危险

汪星在被抓后第一次见到程晓峰,就非常惊讶,在特高课竟然还有一位中国人的上尉。

是,在特高课有不少中国人担任外勤工作,但是能够挂上军衔的还真没见到,这个程晓峰怎么看都像一个另类。

这个中国人眼神涣散,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相貌猥琐,还不注重身材,年纪轻轻就有些发福,微微驼背,两条腿还有些罗圈,怎么样不像一个军人模样。

不过人还算是随和,上至特高课的机关长下至看门的宪兵,包括来特高课办事的几个宪兵队长都对他有说有笑。

最让人妒忌的,他深得熊本俊二的器重,关于一些中国的人文风俗他也是有问必答。

不就是脑子好用点,狗汉奸!当初怎么就没选这个程晓峰当作猎杀对象!想到汉奸,汪星不禁黯然,十天以前,大汉奸那可是自己上海站重点刺杀的对象。如今,自己也成了汉奸,想想军统下面的那些人的一贯作为,这次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了,好歹看自己多年的情面上,接下来的三次报复性的刺杀,或许可以多少手下留点情。

还有这两组白眼狼,还搞暗杀,脑子秀逗啦,给我惹出麻烦,本来是自己的两副底牌,这下倒好,日本人已有所觉察,真是不省心的。

关于特五组,他还是知道一点的,当然,特五组只是一个虚的代号。丰惕想当初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比自己年轻却深得校长的器重,他手下的几个间谍小组可是一张王牌,可惜不能为戴老板所用。

这次他被熊本俊二带到了程晓峰的办公室,程晓峰毕恭毕敬地站起来,却被熊本俊二示意不要那么客气。

“汪站长这段时间就暂且安排在你这里,你们都是中国人,能好好交流,让汪站长尽快适应环境!”

“是,请组长放心,我定会好好招待汪站长。”

汪星心里挺不是滋味,自己在国军那里好歹也是堂堂的中校站长,到了这里只能屈就一个上尉下面,而且还是中国人。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是,有谁会对叛徒高看一眼啊。

“谢谢熊本君的关照,也谢谢程先生的关照!”汪星仿照日本人,对两人鞠了个躬。

两人同时点头还礼。

“就这样吧,汪站长就拜托了你啦!”出于对对手的尊敬,熊本俊二对汪星也是礼节有加。

——————

当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汪星看看那个还趴在桌案上装模作样看材料的猥琐男子,强忍着恶心,脸上却堆砌笑容道:“程先生是中国人,怎么进了特高课呢?”

“我在东京大学学习法律,后来被导师推荐到东京警视厅警察学校拜见熊本老师,然后就跟着老师攻读刑侦专业。再就随老师一起去往沈阳,这不,又调到上海,我喜欢日本,如此而已。”程晓峰丝毫没将这个当回事。

汪星想了想,从上海站多年来对特高课的调查来说,熊本俊二的资料可以说是详细齐全,但是对他身边的这个学生几乎没有丁点信息。

“呵呵,那么程先生具体负责什么呢?”

“特别副官,协助老师办案。”

“那么具体办过什么案?”

程晓峰抬起头,面色似有不悦,不屑道:“你的被抓,就是我安插的卧底。”

两人问答节奏明显加快,以至于汪星本来要发问的问题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干张着嘴,久久没能缓过神来!

一个上午,汪星都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而那个猥琐的男子,也看了一上午的材料!

汪星实在不敢想象,桌案那边的男子,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程晓峰在日本上大学,不过二十二、三岁,熊本俊二是民国二十五年来到中国,民国二十五年七月来到上海。由此推算,面前这个人不过二十六七岁,怎么也超不过三十岁。不过,第一眼看去,他怎么也快四十了。

汪星不禁暗骂手下那帮人白痴,自己被抓,竟然连抓自己的人都不知道。与这样的人交手,对方躲在黑暗中,自己一直处于明处,如何能不败!

看来以后,再不敢轻视此人啦,特高课安排自己与他在一个办公室,会不会是一次阴谋。

一个上午,汪峰的汗在一直不停地流,虽然还没到夏天。

——————

午饭时候到了,那个猥琐男终于放下手中的材料,向对面的汪峰笑了笑,十分友善。

站起来,猥琐男捶了捶背,伸了个懒腰。

“该!活该驼背!一坐一个上午!”汪星暗暗腹诽。

“汪站长,该吃饭了!你平常大鱼大肉吃腻了,今天中午去大食堂过一过苦日子,我知你吃不惯日本菜,这里有专门的中国菜。”

是啦,这十来天,汪星都是吃的小灶,伙食也不错。看来好日子真的到头了,吃苦的日子来啦!

“没啥,我小时候也是苦日子过过来的,还真没有什么吃不了的苦,大日本军人的食堂也不会差到哪里!”

“哦,差点忘了,汪站长来自于大别山头陀镇,南田村,幼时家中只有两亩薄田,还好靠山吃山,经常会打到猎物。”

汪星的笑容有点僵住了,转念一想,也是,自己的情况对手肯定会掌握一些。没准,他一上午就是看我的资料。

“有一种彩雉鸡,不会丢下鸟蛋幼鸟独自飞走。汪处长,你可真残忍,拿人家的家小要挟,就是为了那几两肉!”

汪星原本僵住的脸,开始变得惊恐,这个可是连自己都有些淡漠的记忆,这个人是如何得知,这个是不会记在材料里的。

“汪星,黄埔一期,第二次北伐,在石门负伤,至今在这里还有一块弹片没有取出来。”说完指了指汪星的右腿。

“在北伐之前,你在上海,清党的时候,你带领的应该特勤二队吧!那时候你很威风,负责联系青帮张啸林和杜月笙,你是在那个时候与他们搭上的线吧,这也为你重返上海滩打下了基础,对不对。”

在汪星的目瞪口呆中,那个猥琐男向前走去,似乎发现汪星没有跟上来,便停了下来。

“你们去过我老家?”汪星眼里似有怒火。

“别急,我们只是抢在了军统的前面,别忘了,军统的家规,不得不防啊!”

“你们将我的家人如何了?”汪星这次的代价确实大了些。

“还能如何,当然是派人保护了,反正那里已经被皇军的占领了,对了就在你过来的前两天,可真是巧啊。”

那个猥琐男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继续说道:

“好了,怪我不好,没有事先通知你。快走啊,再晚,好吃的都被你那帮兄弟抢光了!”

汪星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浑身散发出一种危险气息!而且这种危险气息正在慢慢逼近他。自己在他面前如同没有穿衣服。

特高课里藏着这么一个危险人物,甚至面对松本自己都没这么怕过!真真的三年时间白瞎了,自己对对方竟然一无所知!难道这次失算了!

午饭吃的索然无味,对面的程晓峰却吃得津津有味,似乎对食物由衷地喜爱。

他妈的,胃口这么好,难怪这么胖。其实,那个猥琐男人的胖也是相对的,当下生活贫困,不管中国还是日本,贫民都在为了吃饱而活着,那有什么胖子。

——————

特高课的食堂能同时坐下百人吃饭,上海站随汪星一起投降的有四十来人,他们目前正在接受调查、甄别、思想教化,以适应特高课的工作习惯。他们大多数人将被分到了外勤和行动组,几个家庭在上海附近并且可控的进入特别训练班,他们将会派到敌占区,或者制造机会逃回军统,成为日本间谍。

时隔十来天,他们第一次看到一个日本上尉陪同他们曾经的汪站长走进食堂,他们看到汪星沮丧、无神的样子,每个人也是心情复杂,里面有不甘、有茫然、有麻木、有兴奋、有愤怒、也有庆幸,毕竟他们都活着,至少,目前不会提心吊胆地活着。

这几天来,他们接受了日本的*****政策、日本中国合作联手的思想、黄皮肤的同根同源思想的洗礼。

思想教官还拿中国的历史举例:战国厮杀,秦坑杀赵的四十万降兵,到最后还不就是陕西与河北,还不是一个大家庭。形成一个强大秦朝,统一货币、统一文字、统一度量衡。

在三国时期,三国纷争,名将如云,杀来杀去,从东汉的两千万人口,杀到了不足五百万。

后面还有洋人对亚洲的入侵,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中国所遭受苦难的根源是什么?

中国的积弱,是知识的落后,是生产力的落后,是思想的落后造成的。

日本要发展,但是自身格局有限。

因此,日本的科技和技术,加上中国的资源和人口,大东亚定然会傲然世界。亚洲的事,要亚洲人做主,这个做主的就是日本和中国。

消灭大军阀、独裁者蒋介石以及其利益集团,迫使他们放下武力,走向和平,迎来大东亚的共荣,迎来强大的东亚。

洗脑,政治攻势,一波接着一波,一轮接着一轮。

他们有的人相信了,有的动摇了,但毕竟他们也是经过党国多年栽培,不少也是出自于黄埔、出自于各种培训班,还是有些人始终矢志不移,但碍于形势,不得不低头。

所以他们没有上前与汪星打招呼,哪怕汪星对面没有那个鬼子军官。

他们甚至都没有与汪星有眼神的交流,汪星究竟是出卖了他们,还是保护了他们,是将他们引入光明,还是让他们坠入无尽深渊。

目前国军与日军战争态势,让不少人失去信心,别忘了,百万国军对抗三十万日军的淞沪会战就在昨天,日军的飞机、战舰和大炮落下的巨大炸弹可是历历在目,那可真不是血肉之躯能够对抗的。

历时数月的会战下来,百万国军伤亡过半,而日军伤亡不到十万,战损比达到骇人的1:5.5。

那种看不到希望会让人迷茫。日本全面侵华,在上海登陆的日军北上,与北面南下日军如同两只拳头,捶打在中华民国的胸膛上,中国部队一战既溃,整个中国战场,都在败退。

标榜固若金汤的国都南京在十来天就被攻陷,华北大地国军更是望风而逃,大片大片的国土沦丧。本来指望徐州会战能够抵挡住日军的脚步,没成想中国军队还是战力不足,台儿庄的歼敌一万,自己却也搭上三万,局部胜利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国军七十万目前正处于危地,淞沪会战的历史眼看就要重演。

作为特情的他们来说,前线情报比那些报纸来的跟准确,更及时。

对前途的渺茫,对日本军力的恐惧,让这些军统的特情人员面临信仰上的动摇。

这顿饭,气氛压抑得几乎让汪星崩溃,好容易,算是将第一顿公开午餐吃完了。

——————

下午,汪星开始写材料。

“写啥呢?悔过书,不是已经写过了两遍了么?”对面投来好奇的眼神。

“没,没......”说到这里,汪星猛然打断自己的话,心中不由暗骂自己,对面那位是谁!自己怎么可以,怎么敢随便搪塞的!

“不,不是,鄙人是在整理特五组的材料。”

“特五组?上海中统的?”

“不,不是,应该是军统的一只秘密小组,保密等级非常高!”

“好了,别说了,我睡一会,我不打扰你,你也别打扰我。”

说罢,程晓峰是仰面靠在座椅后背上,不久便鼾声如雷,春困果然不假,但是毕竟是在班上,他就敢很嚣张地睡着了。

看着那猥琐,不是,恐怖男人,因打鼾而上下蠕动的喉结,汪星的手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钢笔,按照他的身手,自信单凭手中钢笔,就能轻易地干掉对方。

浓浓的杀意,汇集到笔尖,顿时力透纸背!

“啪”的一声,笔尖折断,在纸上留下浓重的一摊墨迹!

汪星顿时清醒,这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自己干着这行十来年,怎么还是沉不住气!

“什么声音?”程晓峰起身,胡乱花拉着嘴角的口水,带着初醒时的懵懂,喃喃问道。

“钢笔断了,这上海的自来笔就是不如日本的质量好!”

“好啦,一个盹就解乏,汪站长,你自己待会,除了洗手间,其它的地方可不许去,嘿嘿,你懂得。”

“是,您尽管去忙!”

随手将桌上的文件收了起来,放进一个印着红色‘绝密’二字的档案袋,丢在案头。摆摆手,制止了想要起身的汪星,眼中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汪星还是站起了身,目送这个慵慵懒懒、邋邋遢遢,走路很明显的罗圈腿的人离开。待到房门砰的一声关上,汪星这才长舒一口气。

那个档案袋,红色的绝密二字,就那样随便地放在案头,汪星不敢生出一丝偷看的里面资料的念头,甚至都没有瞟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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