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班马鸣(5)

萧萧班马鸣(5)

兜来转去,还是要在那两户人家里找线索。

温若瑜和安筱蕤苦笑了一下,后者先打趣道:“以后再不敢自夸什么冰雪聪明。折腾了这么久,竟还在原地打转。查这么个案子,查到现在的这个局面,我要是说真的不想知道真相了,是不是显得落荒而逃?”

温若瑜没有回话,也不知是找不到什么话来接这一茬,还是在思考什么。安筱蕤耸耸肩,突然想到:“你们琅琊阁不是无所不知吗,如果我拿这个问题上山,老阁主会收我多少银子啊?”

“论起做生意,你和琅琊阁相比……”话到一半,温若瑜似乎想到了什么。安筱蕤紧张得不敢问。她知道,现在他们某个一闪而过的念头,都可能是新的出路,但是自己都有好几回,只觉得有道光刹那照亮了眼前的迷雾,却只这么一瞬,然后眼前又是一团朦胧,什么都抓不到。她不能打断温若瑜的思路,否则那些微的灵感或许真的就稍纵即逝,找不回来了。

任何人做一件事,总会权衡利弊的。只有当利大于弊的时候,才会下定决心。

放火烧屋以灭口,或是毁去什么东西,利处显而易见,因为死人和烧毁了的灰烬是无法开口证明什么罪证的。弊处是,放火本身就是一个容易被发现的线索,可能还会殃及他人。在这种情形下,依然选择放火,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觉得,只要能把那些人和证据毁去,哪怕被发现,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会有这样的选择,多半是那些杀戮心极重的人,只要达到目的,管它有没有无辜,有没有旁观,大不了也一起杀了便好。可这与后来处理安家的事的风格,简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啊。

想到头都快炸了,似乎眼前刚看到一丝线索,又仿佛是走错了方向。温若瑜喃喃道:“为什么总是不对呢?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又到底是想瞒住什么样的秘密?”

秘密……

突然间所有断了的线被这两个字串在了一起,虽说有些片段摇摇欲坠,并不那么牢靠,却终于能让自己之前那些走到半途总觉得勉强的猜测,能连上了。

他们之前一直困在局里,是因为太想找出究竟是谁做了所有的这些事。但是目前掌握的线索几乎都是无用的,只不过是零星的消息,没法延申出去找到新的方向。事实上,他们本也不是查案的高手,千头万绪更加不知从何入手了。而对他们来说,走到现在,从温家当年两户邻居那里去查,该是没有错的,只是,不该查谁要对他们下杀手,而是,他们究竟有什么秘密,使得有这么一波人,想法设法保住这个秘密。

一个江亭军参将。

一个御医。

怎么想,都像是挺有些值得被挖掘的秘密呢。

“安儿,你比我细心得多,之前我们问到的那些信息,你试着回想一下,是不是谁家的情状有些什么特别。我总觉得,从他们两家埋藏的秘密着手,比现在东一下西一下地瞎找要可行些。我们如今已经耗了不少精力了,消息竟还没有集中起来。”

安筱蕤也确实是觉得有些累了。从金陵查到润城,似乎隐约有些什么漂浮在空中,却看不清摸不着,她一度真的想过,是不是现在还想要彻底找到真相,就是个不切实际的奢望,还要求温若瑜陪着她一直耗下去。其实,皇上已经愿意相信爹爹真的是被人陷害,早就允诺可以还她安家清白;而温老爷身子眼下还好,若她点头的话,就可以嫁入温家做少奶奶。找到真相真有那么重要吗?最关键的是,他们究竟能找到真相吗?她不知道,只是偶尔会有非常内疚的感觉涌起,但是真让她就此认输却隐隐不甘。

她像是没有听见温若瑜的话,怔怔地出神,视线没有焦点一般地问道:“如果我什么都不想管了,就这么回去温家,你可愿娶我?”

额间有干燥温暖的感觉,温若瑜伸出手来探了探她的温度。“安儿,你还好吧?”

安筱蕤摇摇头,眉眼间是清清楚楚的疲惫:“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了,真的能找到当年害了我爹爹的人,要他们认错吗,还是我想要狠狠打他们一顿,甚至杀了他们报仇?当年爹爹和娘亲在他们手中像是蝼蚁一般,凭什么我竟觉得今日的我们,可以找出他们,斗得过他们呢?我真的有些怕,怕我们再怎么努力,也只是徒劳,那时,该怎么办?”

她依然没有哭,只是嗓音有些沙哑,神情迷离落寞。温若瑜大抵懂那种想要触摸真相,却害怕揭开真相的心情。何况,如安筱蕤所言,若然一切只是徒劳呢?可是——

“安儿,我自然愿意娶你。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愿意。若你从不曾想过,要弄清楚你的父母究竟因何而遭此横祸,只要皇上肯还你安家清白,我们何苦努力到今日?你的心里真能放下吗?若你根本放不下,又何必骗自己说想放弃?我对自己有承诺,对你在天上的父母有承诺,我不怕要多久,都会陪你去查清这些真相的。”

这是温若瑜吗,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肺腑之言,安筱蕤心中一荡,此时竟觉得眼中盈满了泪水:“可是,温伯父他……”

“原来你是担心,大伯他等着我们成亲,想早些抱孙儿,怕他等不及么?”

“你!”明知温若瑜是哄她,想要让她放宽心,才故意说了这些胡闹的话,安筱蕤仍是忍不住红了脸。

温若瑜再次握紧了安筱蕤的手:“大伯的身子还好。安儿,谢谢你。不过也不必这么急,他会觉得我们嫌他老的。你看这样好不好,若是明年开春,还没有把这件事解决,咱们先成亲,之后不管用多久,我都陪你查下去,哪怕查一年、两年、五年……”

安筱蕤嗔道:“谁急着嫁你似的!还有,说什么两年五年,你这是看扁我们根本查不出吗?我刚才都听见了,就是猜一猜他们的秘密嘛,我们马上来盘算一下,其中真的有好些我之前想不通的地方呢……”

她终于又笑了。温若瑜心中的感受,随着安筱蕤嘴角上扬的线条,变得温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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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江笛声梅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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