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从奇梦中醒来
红、火红、血红。
这是一片由红色构成的世界,触目所及,到处都是红色,没有别的任何存在,除了红,还是红。各处之间只有红与红的差别,不存在红以外的一切。或者说这里是一个世界有点太抬举了,因为这里除了红色,一无所有,无论活物,还是死物。
王尔德静静地双手抱膝坐在原地,平静地扫视着眼前这一片单调的红色。他眼睛里透出远超同龄人的成熟,让看到的人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十四岁少年所应有的样子。
可如果是知道前因后果的,就丝毫也不会对此感到有什么奇怪的了。毕竟,任谁从小到大都一直受着同一个奇怪的梦境困扰,都只会有两种选择:要么早早疯掉,要不早早成熟。
是的,这里是王尔德的梦境,一个自打他记事起——甚至有可能更早——就一直准时困扰着他的梦境。有多准呢?隔天一报到,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如果王尔德哪一天凑巧晚上没睡,那就顺延计算,比每天早上升起的太阳还要准。毕竟太阳还可能因为天气原因而失约,这个红色的梦境可从来没有出过岔子。
王尔德不是没有闹过情绪,可无论他怎么做,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分毫。于是渐渐地,不知从何时起,他接受了事实,就那么顺理成章地接受了。
有意思的是,从他开始接受事实的那一次起,不知是心理因素还是客观变化,他似乎能从这个怪异单调的梦境空间里模糊地感受到一些什么东西。就这样,他开始在这里或坐或立,或走或卧,以他所能想到与做到的方式探寻这里的一切,并感知那些模糊的存在。
这也是这处梦境的奇异之处,别人在梦境里,一旦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大多立马清醒过来。可王尔德在梦境里能够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却从来不会因此而离开此地。只有当他感觉自己好像得到了什么,才会突然间醒来。可是很有意思,他明明记得自己似乎得到了些什么,可醒来的他就是死活记不起来,一次次地拼命回忆,一次次地做了无用功,时间一长也就放弃了。
梦境里没有时间的概念,不知过了多久,王尔德心中一动,感觉脑子里好像多出了一些似懂非懂的信息出来。他知道,离开的时候到了。
施施然地站起身,他随意地选了一个方向,就那么笔直走了过去,没有丝毫犹豫。他一步一步地向前,每一步的间距都像是用尺子丈量好的一样,近乎于分毫不差。
没有办法,梦境中太过无聊,王尔德只好在每一个可以动上脑筋的地方多花心思,以免自己的脑子因为长期的单调乏味而变得迟钝——哪怕这动脑筋得到的结果在当前看起来同样无聊。
当又一次脚步落下,眼前骤然一个恍惚,所有的红色都一下子消失了,只余下无尽的黑暗。然而面对着这片黑暗,王尔德笑了。
眼睛睁开,熟悉的屋顶就在双眼的正前方,窗外透进的微微亮光昭示着时间已近黎明。
他动作矫健地一个翻身,干脆利落地从床上爬起,看了一眼窗外。
时间,果然还是刚好。
推开略显陈旧的房门,王尔德深深呼吸了一口微寒的晨岚,整个人顿时感觉神清气爽。之前被梦境所影响,在内心刚刚有些成型的阴郁感顿时消散一空。
这是一处位于山间的简易房舍,三五间的木屋相邻搭建,一圈篱笆在外面围出了一片空地。越过篱笆,不远处就是树林,附近没有邻居。而事实上,距离这里最近的住户也在山脚下的村口位置。
何以这么一个年方十四岁的少年,就敢于独自住在这么一个不太安全的地方?要知道,虽然树林里靠近外面的位置都只有些小型的野兽,但只要稍稍深入一些,大型野兽的踪迹就会逐渐出现。再深入一点的话,各种魔兽也会渐渐进入视野,没点本事的人,去了就是送菜。
一直以来,山下村里的猎人进山狩猎,都是严格按照已知的路线进入,而且最多深入到野兽区域的边缘,这还是最有经验、最年富力强的中年猎人才敢到达的深度,毕竟没人敢确定,什么时候哪知魔兽会从更深处往外活动一下。
至于更深的魔兽区域,那对于大家来说就是绝对的禁区,莫说普通人,再厉害的猎人也绝对不敢触碰。村子历史上,不是没有胆大的人,想要试着去里面探索,可都无一例外地一去不回。久而久之,就没人这么做了。
可事实就是这么有意思,看王尔德在洗漱完毕之后,轻车熟路地做着各种日常杂务,就知道他在这里已经住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而且看他做事时心无旁骛的样子,像是根本就不在意安全问题似的。
事情做完,王尔德稍事休息,就又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再出来时,手里已经拿上了一根比他自己还高出差不多一半的尖头木棍。并且他的脸上,此时已经没有了先前干活时的轻松随意。
迈着和梦境中几乎一样步距相等的步子,王尔德缓步走到了屋子前被篱笆围成的空地上。接着,手中的木棍一抖,其尖端就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凌厉的轨迹。速度之快,甚至还带出了隐隐的呼啸风声。
眨眼的功夫,王尔德就已经开始按照一个固定的套路挥舞起手中的木棍,从他那以刺扎为主的动作以及手里那尖头木棍的形制来看,他无疑是在练习某种长枪的枪法。
练着练着,王尔德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直到停下。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感觉自己,似乎还可以做得更多。而这能做的,像是和那奇怪的梦境有关。
少顷,他提起木棍,再度开始练习。不同的是,这次的动作里,多了些刺扎以外的动作:格、扫、挑、缠、点……一条普通的尖头木棍在他手里渐渐有了与之前单纯的凌厉所不同的灵动。虽然动作还有些生涩,可这些新动作正在以飞快的速度融入原有的动作之中,让整套动作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他不断练习的过程中,一股子淡淡的煞气开始从他的身上弥漫开来。如果此时有人在一旁观看的话,大概会被他的样子吓住,只见他手上的尖头木棍像是一条吞吐着信子的毒蛇,似乎始终惦记着给那不存在的目标来上一记似的。
非但如此,若是再仔细些看去,就会发现他的眼睛里,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红色,仿佛什么时候就要择人而噬一般,看着煞是吓人。
等到天基本亮开,王尔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身上的煞气也渐渐的平复消散,然后换回原来的套路开始练习。并且,他的注意力也不像之前那么集中,而是有意无意朝着篱笆外的树林扫上一眼,像是在等候什么似的。
这种状态持续了没多久,就被一声异响所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