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二章 侠女纳婿 (七)

第六百一二章 侠女纳婿 (七)

殇沫想不到,此生还能有被人踏破门槛、争先来拜的一天。

很多人,他都不认识,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但,前来的每一人,又都是真心实意来向他拜贺的。

或许,街头的“河北四雄”“江南六侠”“关东五虎”等人,只能代表某个群体,而,此时此刻的京师“绣芙蓉”,已然算是整个江湖。

无论“江湖”二字,多么令人神往,引人遐想。

不可否认的是,江湖中也满是捧高踩低之徒,名望在这里也成了最现实、最赤裸的体现,容不得殇沫不适应,亦容不得殇沫多想多思、再三甄别。

“伸手不打笑脸人,开口不骂送礼人”这是一句流传千古的谚语,也是一句贴合现实的真理。

就算知晓一些人未必磊落,未必就是真侠者,可那又怎样呢?

人实在太多,一个接一个从未间断过,他们挤破头皮来到殇沫身前都只为道贺。

不管在拥挤中有多狼狈,曾翻过多少次白眼,他们到达殇沫面前后,皆能整理好衣裳,捋顺好垂发,带满笑容,以端庄之容送上贺词。

殇沫知道,他们一个个并不是为自己而来,却也着实是为自己而来。

——谁让自己娶得是冷溶月,冷溶月又是这世上最鼎盛的奇女子呢…

——今日他们来拜,大概会成为日后闯荡江湖的本钱,不管何时说起来,他们也的确参加过这场婚宴。

——只要参加过这场婚宴,就能使得一些干戈化为玉帛,一笑泯恩仇,尽弃前嫌。

说到底,他们皆在为自己争名头、攒资本,哪怕他们从不识得殇沫与冷溶月也没关系。

——是的,没关系。

殇沫还之笑脸,送上客套,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世间,需要一些逢场作戏,也需要一些人情世故。

只要有人需要,这种事就不可避免,也会络绎不绝。

然,这也丝毫不影响日后相互拔剑的速度。

——若有一天,这些前来道贺的人接连来踩、来讨伐,那殇沫也会毫不客气地拔出“苍琼剑”。

正如,现下正在与朱高炽套近乎的那些人,他们虽有接触当今圣上的机会,却无背离大明朝的本钱,一旦有天他们做了作奸犯科之事,损坏了大明朝的秩序和法规,他们同样难逃一死。

——就算能看出朱高炽不平凡的人,都是些聪明人,可那又如何呢?

——这世上,死得最快的岂不也正是些聪明人?

今夜,殇沫喝了很多酒,打出生以来最多的一次酒,但,他却愿意喝,来者不拒。

他很清楚,今夜的畅饮应在一生当中都不会有几次,甚至,也只有这一次。

即便,他不能喝,毫无酒量,也不妨碍他无比喜悦的心情。

他要照顾好自己的心情,这是难得的心情,也是值得永存的心情。

他已明白,人是在为心情而活,没有任何事能比自己开心顺遂更重要。

可,独守在婚房中的冷溶月,现在却毫无心情。

她在思量着很多事,也在考量着很多人。

她之所以会这样,也全因突如其来的一个人,这人谈不上是旧相识,却也的确相识。

这人便是丝柔。

丝柔来此的目的,是为了行刺朱高炽与朱瞻基,但,有谢清澜、顾暖雨、秦楼客、柳韵锦和“夜莺暗卫”驻守的“绣芙蓉”,又怎么可能会让这场行刺成功呢?

这是一场无声无息的行刺,也是一场还未出手就已结束的行刺。

丝柔带来的帮手,是原本秦泰的旧部,他们皆已被擒获,且送入了京师大牢。

他们未死,要感谢今晚是一场喜宴,不易见血。

但,丝柔与冷溶月隔窗所说的话,似乎也点醒了冷溶月。

当,众人皆将焦点放在新郎身上时,尘萦却绑着丝柔去见了冷溶月。

冷溶月没让她们进入新房。

今夜能进入新房的,也只有一人,只能是新郎殇沫。

冷溶月与丝柔隔着窗台说了许多话,这些话也多半是丝柔在说,冷溶月在听。

严格来说,秦泰算不上是朱棣的人,但,秦泰却明白只有朱棣能让他飞黄腾达,所以,他为了有出头之日,最后,只能将一切全压在朱棣身上。

他不是一个操盘手,亦没有资格与朱棣讨价还价,所谓的压,也只是全力效忠朱棣,只能如此。

然,丝柔却是汉王的人,这一点冷溶月也是刚刚知晓。

她赫然发觉,之前还是太小看丝柔了,丝柔表面上是一个徘徊在宣府暗所几位千户当中的风尘女子,其实,却是汉王安插在边关暗所中的眼线。

既是汉王的人,那今晚朱高炽与朱瞻基只要能死在丝柔手上,就算丝柔不能全身而退,也算是一种尽忠。

有时,女人就是这样,她们不会管孰是孰非、孰对孰错,她们有着比男人还要坚定的愚忠,更比大多男人都要可靠。

丝柔只知道,汉王有大才,足以坐上帝位;她也只知晓,朱棣最爱的儿子,从头到尾都只有汉王,绝不是朱高炽。

单凭这两点,就已然能让她认定,朱高炽德不配位,必须让位。

她不敢再等,日子越久,朱高炽也会将江山坐得越稳,朝臣也会越发拥护。

她不得不静候一个时机,而,这个时机也只能是冷溶月的昏礼。

至于,汉王到底承诺了她什么,或是她与汉王之间都有哪些故事,冷溶月并不想知道。

——既已成了对立之人、成了敌人,那么,敌人的故事就总显苍白,也毫无意义。

——到了鱼死网破,不得不杀的时刻,再多的故事也挽回不了一个人的态度与立场。

不过,丝柔却在最后说出了一句话,一句足能让冷溶月食不下咽的话。

“朱高炽能容得下殇沫,朱瞻基可也能容得下殇沫?”

很明显,丝柔不可能知晓殇沫的真实身份,她既能知道,也只能说明宫中有汉王的眼线。

——没错,朱高炽登基之事,可能早已传到了汉王耳中。

这种事,瞒不住。

——远离,为今之计除了远离,应已没更好的办法。

冷溶月的大脑没有一刻不在转动,也不敢停止转动。

她本就习惯了掌控全局,运筹帷幄。

多年来,也没有任何局面不再她的掌控之中,这是一个人的习惯,也是一个人安全感的来源。

就在刚刚,她也曾将尘萦唤回,阁窗问出了一句话,“你愿意放弃现下所拥有的权势吗?”

尘萦的回答,并没有那么干脆。

——这个世道,对于女人而言,本就不公。

——这种不公无处不在,从脱离娘胎开始,只要你是个女人,就已要接受不公,面对不公。

尘萦知道,她成不了上官婉儿,更成不了诚节夫人和徇忠县君。

她能成为“夜莺暗卫”的统帅已是极限,绝无再进一步的可能。

因为,这世上很难再有第二个武则天,就算是武则天也终要还政于李家。

冷溶月是初次问,她也是第一次思量。

但,她还是在良久沉寂后,给出了答案,“大小姐在哪,“夜莺暗卫”就在哪,从始至终“夜莺暗卫”都只效忠大小姐,绝不是扞卫皇权的卫士。”

可,她在说出这句话后,也不禁吐出了顾虑,“现在的“夜莺暗卫”,已不是纯粹的“夜莺暗卫”,现下的“夜莺暗卫”不仅融合了朱高炽的亲卫,甚至,不少亲卫还与原本的“暗之影”结合成家,生儿育女…”

冷溶月知道,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然,这个问题就现阶段来讲,又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事情。

——多少流离失所的女孤,在‘锦’地长大,她们没有亲人,彼此就是亲人;她们没有男欢女爱,“锦”地中也绝没有男人。她们成年后,不愿离开,只为报答恩情,只为留在‘锦’地,有些人成了新任的“暗影女侍”和“暗之影”,有些人也去往了各地的“绣芙蓉”。如今,“暗影女侍”和“暗之影”与朱高炽的亲卫组成了“夜莺暗卫”,在长久相处中,也找到了彼此心悦的人,成家生子…难道,真要去打破这份安宁与美好吗?

冷溶月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也不能不从女人的角度去认真思量此事。

——原本,“暗影女侍”和“暗之影”不愿离开,也有身为女人的特性存在。这种特性,就是女人心中的安稳感,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女人一旦过惯了一种生活,而这种生活又是极其安稳的生活的话,她们都会从内心里惧怕改变。那么,换个角度去讲,现下她们已习惯了“夜莺暗卫”的生活,且还有些人与朱高炽的亲卫成为了家人,她们是不是也同样不想改变呢?

想要处理好这件事,冷溶月已不能做到无声无息地离去了。

——只要,她将离开的消息公布出去,朱高炽和朱瞻基也会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做出相应的策略…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名正言顺的离开,大大方方地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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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皇子闯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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