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哗然
阳光正好,落在程雪宜的脸上笼起一层茸茸的细光,映的她整个人都透亮起来,看着颇为玉莹可爱。
商景昀盯着自家小厮纠结的眉眼半晌,终于大发善心的将话题引回到正轨上“云鸾喜欢的都是些寻常小玩意,五十两银子够她把买上一大堆了!”
女孩子喜欢小玩意,程雪宜能理解。但她还是觉得堂堂一个王爷出手才五十两银子有些,呃,毕竟他随身的一块玉佩都要五百两银子呢!
商景昀忍不住失笑“景一,你不会以为王爷,公主出手就得万八千两银子吧?”
程雪宜有些不好意思承认。
毕竟她对于所谓的什么王公贵族的了解不是来源于前世那些动辙就要全天下为自己的女人陪葬的无脑小言,就是随便一个头面可以顶寻常人家几辈子开销的话本。
商景昀叹了口气,好像自打他认识程雪宜之后,他便在一停的叹气了。
程雪宜一听自家公子的动静就知道,他肯定又要训导自己了。
果真,叹气声熄,商景昀语重心长的声音便在她的耳边响起了“那些话本不过是落魄文人了以自我安慰,外加糊弄傻小子换钱糊口的文字,要多扯多有扯,你少看!”
谁是傻小子了!
程雪宜直觉想要反驳,一对上自家公子视线,心底里的那勇气就直接泄了。
“嗯”她识相的应了声,又觉得有些不甘,还是没忍住,替自己辩解道“只是个消遣,景一不会当真的!”
‘不会当真?’商景昀微挑了眼梢一脸狐疑的睨着她“刚刚是谁问本王为什么只能嘉怡公主五十两银子的?”
事实摆在眼前,程雪宜纵使有八张口也没办法把刚刚说过的话给抹去,她只能陪笑“那个,王爷随随便一个玉佩都五百多两银子呢,实在不关话本的事。”
“怎么你嫌本王对云鸾太小气了?”
商景昀侧着头,眼内似含了点笑意,直瞧的程雪宜心里发毛“呃,景一不是那个意思。”
商景昀追问“那是哪个意思?”
“就是……”程雪宜突然面露喜色的指着窗子道“公子,水来了!”
景峰提着新打来的灌好的茶壶进到屋内便是一个激灵。
他跟在贤王身边的时间不短,自家王爷什么表情代表着什么样的心情,这世上怕是没有几个人能比他更清楚。
他一对上商景昀那双微微眯起,有些阴沉的眼心里便陡的一紧。
自己出现的时机好像有些不对!
但人已经踏过门槛,进到屋内呢,想要退出去为时已晚。他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进了。
“王爷,水来了。”
商景昀‘速度还挺快!’
景峰一激灵,忙把厨房的刘大师傅给扯了进来“刘大师傅算到王爷快渴了,属下过去的时候,壶就在火上烧着呢!”
商景昀看了他一眼,对于他拉人下水的行为不置可否。
程雪宜却被景峰手里的茶壶给引去了注意力。
景峰手里的壶与自己屋内的桌上的茶壶一模一样,若不是桌上那把壶还安稳的摆在那里,她都怀疑景峰手里拎着的就是自己屋内的那把。
商景昀见程雪宜的视线落到景峰的身上,忍不住哼了一声。
“哼”
程雪宜连忙收回自己的视线,去看自家公子要做什么。
商景昀冲刚刚把杯子满上的景峰摆了摆手“这里没你事了,退下去吧。”
景峰忙提着桌上装着冷茶的茶壶退了出去。
商景昀坐到桌边,拿起茶杯,看了眼边上盯着桌上茶壶瞧的程雪宜,一指自己边上的位置‘坐’
程雪宜小心翼翼的坐下,心思还留在那两把一模一样的茶壶上。
在凉城的时候她就知道商景昀习惯把衣服作成大差不差的类似款,可也仅限于衣服,别的东西物件与寻常人家并没有什么差别呀。
商景昀对于自己的魅力没有桌上的茶壶大这点非常的不满意。
“咳”他清咳了一声。
程雪宜忙收回视线,低下头。
商景昀“一不小心买多了。”
“……”
程雪宜猛的抬头望向商景昀,自家公子这是在同自己解释两只壶一模一样的因由吗?
心里惊讶,不由的带到了脸上。商景昀望着她那双写满疑惑的眼睛,笑笑,道“云鸾刚能出宫那阵,我也不知云鸾容易被人忽悠,难得能自己做主了,便让德喜从账房里支了一千两银子给她零花。谁起她转头就弄了两车瓷器回来,两大车,你能想的到吗?除了桌上这套茶具,府里的碗盘,梅瓶基本上都还是她买回来的那批里存留的。”
像是又看到那个还没自己腰高的小团子,一脸得意,而期待的望着自已,等自己夸她能干的样子,商景昀的眸中满是温情笑意。
那种温情是商景昀的眼内极少有的,程雪宜心里有些酸酸的,她嫉妒嘉怡公主。
同样是小姑娘,嘉怡有一个可以容忍她胡闹的哥哥
而自己,她清楚自己并没有立场去嫉妒人家兄妹的感情。
‘王爷便是因为那一车的瓷器,所以才让德喜只支了五十两银子?”
商景昀“毕竟府里已经不缺碗碟了”
程雪宜忍不住感叹道“能有王爷这样的哥哥,嘉怡公主的命真好。”
商景昀“能有本王爷这样的主子,命就不好了吗?”
怎么又没记性了!
程雪宜恨不得一把捂住自己这张时不时给自己找点麻烦的嘴巴,把舌头给吞了。
“景一上辈子肯定积了许多的功德,要不怎么能遇上公子这么好的主人呢。”
程雪宜笑的一脸献媚,完全没在意自己对商景昀的称呼与他的自己称有没有不同。
左右两个人也是一会王爷,一公子的,倒是谁也不用挑谁。
商景昀垂着眼皮看着自家小厮那一脸心虚讨好的样子,刚要说话,面色突然一沉,程雪宜立时便感受到了自家公子周身渗出来的冷气。
她本能的紧张,关切问询道“公子?”
商景昀“过来!”
程雪宜连忙起身离坐,商景昀不等她走到自己的身边,伸脚把她身后的凳子直接勾到了自己的身前“坐”
程雪宜不明所以,但瞧着自家公子明显不虞的脸她没有多话,安静的坐了下去。
她的身体方才坐定,门外便传来了德喜那略显尖细的声音“公子,公子,两位公子……”
不知是遇到什么急事了,他的声音明显杂着气喘声。
程雪宜抬头看了眼自家公子。
商景昀低头看她一眼,问道‘让不让他们进来?’
程雪宜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上等的绸料,上衣下裤的款式,剪裁合体,穿着利落。
若是寻常小厮的身份,穿着绝对是搓搓有余,配贤王宠侍的身份却是太过寒酸,朴素了。
她有些迟疑的问道‘景一,用不用把身上的衣服换了?’
商景昀闻言,眼尾便弯了下来,眸色璀亮的像是把天下最美好的东西都盛了进去。
“你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挺好吗?
程雪宜有些怀疑的低头看了眼身上衣服,头顶上便传来了自家公子的声音“你这样,我很高兴。”
身体猛然一僵,她道“景一总不能堕了公子的脸面。”
商景昀笑笑没有说话,抬起头望着屋门的方向,沉着嗓子说了声“进来吧。”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屋外突然安静,然后便是门轴转动的吱哑声。
回头得记得让喜德找人给门轴上点油。
商景昀想着,完全没去看进屋里的都是什么。
德喜进门之后,便是一礼“王爷,清音公子携府内众公子来给王爷请安。”
说是请安,其实谁都知道,后院的那几个人定是听到王爷带了新宠回府的风声,过来探风声的。
商景昀并没有责怪德喜没能拦住那几个人,神色莫定的点了点头。
“知道道了”
德喜忙快步走到了他的身后侧站定。
商景昀抬眸看了眼站在最前面的两位公子都是细高挑的身材,只不过是个一张棱角不甚分明的瓜子脸,一个是容长脸,都是面色如玉,生的眉如远山,眸似点漆,一张红唇柔嫩的令程雪宜都自叹弗如。
“清音见过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鸣琴见过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清音公子与鸣琴公子起了头,身后一众点妆化面的少年便如同排练好了一般,同时行礼,请安“王爷万福金安”
程雪宜瞧着一众涂脂抹粉的少年做女儿态,行女子的万福礼,心里震憾的无以复加。
她总算明白自家公子为什么觉得自己这身简单至简陋的装扮顺眼了。
他们……
她实在有些同情自家公子了。
商景昀看她一眼,所有的郁闷,委屈,愤怒都在不言中了。
程雪宜忍不住看了眼德喜,心下有些责怪他没有守好听澜阁的大门。
德喜知道自己失职,也知道程雪宜在贤王商景昀心里的地位,只能谦卑的苦笑。
清音公子等人见屋内的两个人根本就不搭理自己,只能硬着头皮的开口。
‘王爷,这位是?’
商景昀垂下眼皮,又挑起眼梢瞄了眼陪着小心的笑意的清音公子,懒懒的答道“你们可以称她为景公子。”
后院的每个人都有一个某某公子的称呼。
清音公子等人望向程雪宜的眼神不由的带些许的说不明白意味。
原就觉得景公子的称呼别扭,再一看众人那微妙的眼神,心里直郁闷的呕血。
商景昀声音一顿,视线在众人的脸上扫过,将众人的神情都收在眼底里之后才勾起唇角,丢出一个炸雷“从今起她就是听澜阁的新主人了!”
凡是贤王府的人都知道听澜阁在独特地位。
这里就是贤王的寝殿,清音公子等人费了多少的心机也没人能留在这里过夜。甚至连坐在这里喝口茶都是奢望!
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甚至不及自己身边服侍的人漂亮的少年不仅坐在这里与贤王喝着同一杯茶,还被贤王亲口指认成了听澜阁的主人。
众人的心情可说比惊涛骇浪拍过都不为过。
但他们各自的心情又有些细微的区别。
如清音公子,鸣琴公子自认姿貌俊美,才艺出众,加之平日里被众少年追捧,虽然不曾得到贤王的宠爱,依然自认有凌架众人之上的资本。
现在即突然出了个处处不如自己的程雪宜,占了贤王身则的位置不说,还被贤王亲口送了个听澜阁主人的位置。
这计响雷无异于两个大巴掌,当着众人的面上打到了他们的脸。
两人只觉无地自容,心中忿然之意几欲冲破胸腔。
他们身后的有被迫入府,没什么野心的,瞧着两人僵直的背影心里有些同情。
也有平日里瞧他们不惯,又自知争宠无望,没那多野心与企图的眼见两人被贤王当着众人的面甩了巴掌,心里只觉快意。
更有那些自认自身条件比清音公子,鸣琴公子不差,只是机遇差了点的,眼见着清音公子与鸣琴公子败在一个处处都平凡不出色的少年手里,心里高兴之余,忍不住的生出点奢望。
程雪宜坐在自家公子的身边,顶着众人的注目,将众人的神情收入眼中,便忍不住去看自家公子的反应。
商景昀的眼光比自家小厮还上独,只一扫便将下面众人的心思鬼胎尽收眼底。
“还有一事”他抬手招过德喜。
德喜连忙从商景昀的身后侧走到了他眼前,恭2恭敬敬的深施一礼‘王爷有何咐咐?’
商景昀抬眼扫过众人,最后才同他道“今儿起,府里的人除了景公子,余下只称名便可。”
程雪宜猛的抬头。
清音公子,鸣琴公子与身后的众人皆哗然。
入府多年,众人早就从心怀痴念到心如止水。他们早就认清了现实。
贤王身边的位置与听澜阁于他们而言可望而不可及,他们生的再美也不过是被硬塞入贤王府的摆设。
他们与府里的小厮,家丁的最本质的区别就体现在称呼上。
他们是公子,而非别的什么小林子,三柱。
所以他们活的心安理得,活得意气洋洋。
刚刚贤王却说“今儿起,府里的人除了景公子,余下只称名便可。”这不是要把他们赖以存活在府里的身份都要剥夺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