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谋己
“咳咳,此事……”
袁浩想要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但是很明显,刚刚郭钊被刁难的事情可没有那么容易过去。
“袁将军,在下可要有言在先,接下来的事情是否该在御史大堂上说清楚,我无法保证。同样,接下来您要说的事情是否是在下应该知道的,在下也未可知。不过,阁下所言,在下必定句句铭记于心,将来御史甚至是司空大人面前,必当如实相告!”
袁浩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差点忘了,这一位小爷的身份可是司空杜绘的弟子,司空是各机要御史的顶头上司,监察百官!自己若是在他面前胡言乱语,等待自己的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郭钊轻轻翘了翘嘴角,自己的老师职位相当于**********在这个时代权力可要比前世高得多!借势压人不是什么君子所为,但这手段却比什么都好用!
“此事……”韩冬看着袁浩投来求助性的眼神,叹了口气,还是接过了话头,“想必司空大人也是知晓的。”
郭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韩冬,而后者也十分坦然地看着他。气氛一时间有几分肃杀,一旁的袁浩擦了擦冷汗,他没想到,自己简单的一次刁难,居然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军粮之事牵扯极大,就是他,也只是知道一点皮毛而已。
“果然如此吗?”郭钊终于缓缓开口,但是此刻,已经没有人敢把他当做一个孩子看待了。
“你……知道?”这下韩冬反而更加惊讶了,粮草之事中间错综复杂,军中知情者自是没有人敢做声,他郭钊又是从何处知晓?
“我自然不知。”
郭钊摇了摇头,他不清楚军粮之事,但是也能够明白这里面绝对会有无数的利益链。此番看了,韩冬与袁浩在这里面自然是扮演着利益链上某些低端的角色,知情,但不敢说。不知道这两人手上是否有沾染,但是既然能够知情,想必自然不会太过干净。
“我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这种气氛持续下去很可能对自己来说是非常不利的,郭钊十分清楚,这是别人的军营,哪怕他身份再高,也不过只是个九岁的孩童而已,“两位将军置身此事之中,对于二位所居身份而言都难以开口的事情,必然牵扯极大。尽管只是只言片语,但是已经可以预料到,此事要么与皇家有关,要么就是与包括马太尉在内的军方各大顶级将领有关。所以说,此事就此作罢,钊,已经不敢知道了。”
郭钊能够唬住身前的两人只是短暂的片刻而已,等两人反应过来,在自家军营中被一个九岁的小屁孩威胁,恼羞成怒的两位将军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小命重要还是职责与道义重要?这不是废话吗,命都没了,还要职责道义有什么用?!这又不是关乎自己原则的大事,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暂时还不存在值得自己拿命去守护的东西!
须臾之间,郭钊做出的决断绝对是他最正确的选择。冲着两大将军抱了抱拳,郭钊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钊希望,袁将军不要再继续在后勤事务上给齐修竹更多的插手机会了,齐修竹尽管现在看似魂不守舍,但是他绝对也可以算作是一个天才。您打算继续用他,现在只能选择减少他手上的后勤工作或者把真相对他和盘托出!”
“你是说,齐修竹也发现端倪了?”袁浩的眼神中透露着紧张,但是敏锐的郭钊能够看得出,在袁浩紧张的眼神之下,一抹坚决令他暗暗心惊!
不愧是能够坐上将军位置的人物,哪怕武力值不够,但是大局把握以及杀伐果断,绝对不是一般兵卒能够比拟的。郭钊可不想齐修竹这么快就玩完,同窗之情算不上,惺惺相惜更是不可能,他只是觉得,齐修竹对于自己的利用价值还没有发挥出来而已。
“齐修竹现在正在被各个伙房分配粮食的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暂时还没有注意到粮食的问题。”郭钊率先为齐修竹开脱了几句,“说实话,暂时他根本没有往那方面想。但是随着时间的延长,马料继续缺减,粟米继续掺杂豆子,恐怕不止是齐修竹,其他粮官也会发现的!”
“新的粮草马上就要到了,暂时不会有继续缺短粮食的状况出现,但是想要提高军粮的成色,恐怕有些难。”袁浩此刻也已经冷静了下来,毕竟总管军中杂物日久,对于军中总体情况的把握还是最好的。
“钊,倒是有一计。”这种时候不放点干货,恐怕等两人明白过来之后秋后算账,郭钊终于才被迫憋出了一个还算可用的计谋。
“什么计策?快快讲来!”实际上,韩冬也对这个问题头疼已久了,听到郭钊居然有办法,果然喜不自胜。
“我们找两个营的弟兄,去粮仓那边筛豆子!”郭钊指着粮仓的方向,“而筛豆子的日子,伙食中精米变多,豆子减少。”
“这是什么好办法?如此一来,伙食自然是不够吃的了!”袁浩摆着手,一副无法采用此计的样子。
“袁将军先听钊说完!”郭钊早知如此,故意卖了个关子,反问道:“敢问袁将军,军中可有合适可用的筛子?”
“这又不是农家,哪有合适的筛子?!”袁浩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那钊就再问袁将军,军中可有合用的簸箕?”郭钊此刻已经换上了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这倒是也没……唔……你的意思是……”袁浩一脸若有所悟的表情,“妙计,郭公子大才,果然妙计!”
“袁浩,细细讲来,这是什么妙计?”韩冬还是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节,看到郭钊与袁浩大小两只狐狸露出了会心的微笑,他这心里跟挠痒痒一样,更是有一股智商被碾压的羞辱感油然而生。
“韩将军,还是钊来说吧。”郭钊解释道,“军中无合用的工具,您说,想要把一些黄豆、黑豆甚至是跟米粒大小并无二致的绿豆从米中捡出来,除了用手一个个挑,还有什么好办法?”
“挑一天,军卒不会有多少怨言,但是挑两天、三天,而且还是那两个营的军卒,并未换人,谁还不心生怨气与惰怠?粮中掺杂豆子,又不是太过影响口感,甚至有些兵丁更喜欢这种混杂的口味,为此劳师动众,必定军士不满!”郭钊嘿嘿一笑,“哈,这时候再说因为麻烦,将军特赦取消粮食筛捡,而且此时再派几个亲卫去宣扬将军体恤下属……您说,这种既解决问题又得军心的方法,合不合适呢?”
“原来如此……”韩冬皱着眉头想了想,似乎此法的确可行。
“但是,此法并非长久之计。”郭钊最终还是摆出了一副严肃的样子,“军粮掺杂,这种事情不是小事。消失的粟、米不在军中,那就只能在分粮的中军或者消失在路上了。军粮在京城会有数批检验,做不得假,所以……两位将军,此事非同小可!这不是简单的贪赃枉法,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已经涉嫌欺君之罪了!若是一旦败露,两位必定永无翻身之日!”
“但是此计郭公子已出,只要我二人依照此计办事,那么出计者郭公子,便与我等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了!”韩冬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郭钊,嘴上“啧啧”之声不断,“郭公子,不,郭贤弟!吾听闻,谋士五境,谋己、谋人、谋兵、谋国、谋天下!韩某小觑天下英雄了,郭贤弟今日借谋人之法谋己,令在下叹为观止!”
原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被韩冬看破了啊……亏得自己还认为能够多瞒一时半刻呢!能够这么年轻就成为将军的人果然不一般,起码不止是武力,脑子必须也要快过常人!
“韩将军见笑了,作为一个谋士,若连自己的生命都保全不了,何来谋人、谋兵、谋国、谋天下?在下如今寄人篱下,两位将军若想取在下性命,如探囊取物!事后,谎称军阵之上身中流矢,不治身亡,即使是北州郭氏也无奈何。”郭钊摊开手,示意自己没有其他的选择,“置身绝境,只能优先保全自己的性命,即使此举可能将自己带入另一个漩涡,又有何办法?”
袁浩起身,深深地对郭钊一礼:“袁某口快心直,之前多有得罪,还望郭公子不计前嫌!”
“既然如今咱们绑在一块了,之前那点不愉快又有何影响?”郭钊深吸了一口气,一副如释负重的样子,“粮草问题牵扯极大,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我等也仅仅是略知皮毛而已,”韩冬也叹了口气,“据说是牵扯各地藩王,这种事情,没人敢查!”
郭钊闻言,只是轻微地点了点头。被姜怀看得极紧的各地宗室藩王,原来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