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沈约道:
“这种方法涉及具体行动,会花些时间,而且使用频率不能太高,以免引起秦军怀疑。”于信道:
“文大人刚才也说了,秦军在战役进行时,关键词指代含义应该会五日一变,沈兄的主动试探破译之法所花时间不足为虑。重要的是,一旦破译,四五日内不能让秦军起疑,以免他们临时更改关键词指代含义。”
五日后,赵国正式拒绝了秦国要求赵国称臣纳贡的要求,大战一触即发。大批的战报发往丞相府,沈约已经在空气中嗅到秦军即将大规模空袭的气味,他在焦急的等待文昊告诉他秦军的空袭地点。五日后,已是深夜,沈约正准备入睡,忽然接到紧急密报,破译组获得有关空袭的重要信息。沈约立即乘坐马车前往沈园。一路上,听着孤零零的马蹄声,望着窗外残月如勾,沈约心里充满答案即将揭晓的紧张感。
沈园地堡内,文昊指着地图道:
“秦军空中骑兵将于后日深夜强力空袭庆城,大多数巨型主力战鹏将参战,空袭既包含军事目标,也包含大批民用目标,特别是平民住房。”沈约大惊,他没想到,秦军会选择历城作为空袭目标。历城离建康很近,但并非国防战略要地,那里并不生产武器辎重,也非经济繁华之地。祖惕的十万大军驻扎在历城,协防建康,难道是为了消灭祖惕大军?但祖惕大军驻扎在市郊,而空袭缺包含大批市区民用目标,空袭的意义令人费解。唯一的解释是,秦军想先袭击历城,给赵军一个下马威,造成江南民众恐慌,如果赵国还拒绝称臣纳贡,再大规模空袭建康。沈约来不及细想空袭历城的后果,而是思考如何防范秦军空袭。秦军后日深夜空袭,可以提前通知祖惕把大军散开,据险驻扎,降低损失,并提前通知民众去附近预先修好的石屋集中躲避空袭。空袭后,大批民众家园被毁,赈济灾民的物质安排也要提前进行。防空高射长矛网阵、防空箭弩炮等也需要提前运抵历城防守。从时间上看,这一切安排来的及,但这也会产生一个严重后果,秦军会觉察到赵军破译了他们的密语,否则怎会忽然对防守不足的历城做出大规模防空布防。沈约觉得心脏跳动的厉害,第一次为有足够时间布防的战事感到恐惧。
沈约紧急通知谢志、于信、恒玄等核心成员也来沈园议事。听完文昊汇报,谢志道:
“应立即通知历城守将布防,提前做好灾民赈济安排。建康的防空力量可以临时分一部分去防守历城,迟滞秦军的进攻,为祖惕布防和民众避袭留出更多时间。”于信冷冷道:
“谢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历城平日没有太多防空布防,此时若突然加强防空安排,还从建康抽调防空力量支援,不正好告诉秦军,我们已经破译了他们的军事密语了吗?他们空袭建康时,必然改用新的密语,那届时如何对敌?”恒玄也附议道:
“调配部分防空高射长矛网阵、防空弩炮和空中骑兵去历城与秦军主力对战,只能起到迟滞秦军进攻的作用,不能大批消灭秦军空骑,还会暴露我们真实的防空实力,泄露我们已知晓对方密语的情况,这对以后真正重要的建康防空战大大不利。”大家一时默然。文昊忽然站起,慨然道:
“你们只想到对建康防空是否有利,是否想到历城二十万黎民百姓的安危,至少可以提前通知民众躲避空袭。”于信冷笑道:
“文兄虽然通晓密语破译,却不懂兵甲战事,只是书生意气。秦军深夜空袭,民众不在睡觉,却在逃离,这不就说明秦军密语已破吗?战事非常,做出必要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文昊冷笑道:
“我是书生意气,但我想问,你们有亲人在历城吗?如果有,你们会让亲人与普通平民一起,为历城殉葬吗?”众皆默然,这些江南高官的亲人俱在建康等繁华之地,当然不会有亲人在历城受难。而且,他们现在已开始将至亲陆续送离建康,去其它远离建康有重兵保护的城市,因为建康即将是秦军空袭的目标了。大家把目光望向沈约,等待他的决定。
沈约如坐针毡,他知道,无论作何决定,他将担负所有的罪责。同意提前布防历城,秦军必知密语被破解,以后建康遭袭无力防空的罪责,将由沈约承担。不通知历城布防,历城二十万黎民百姓遇袭后,牺牲惨重,流离失所的罪责,将由沈约承担,历城守军大量伤亡的罪责也将由沈约承担。沈约长呼一口气,道:
“我出去散散步,独自思考一下,一炷香后,再回来做决定。”沈约独自漫步于沈园,长夜漫漫,月色如水,静谧的空气中却隐现血色。沈约坐在亭中长凳上,遥望着天上的残月,心乱如麻。身后传来碎碎的脚步声,沈约闻到一缕气若幽兰的体香,知是杨雪。杨雪坐在沈约身边,轻声道:
“如约,无论你作何决定,我都支持你。”沈约叹道:
“还记得去琅玡山途中,我曾对你说过,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生逢乱世,战争不休,多少人失去侍奉双亲的机会。想不到,现在我的决定就会让无数人失去侍奉双亲的机会。我在想,如果我母亲现在历城,我会怎么做,我定会暗中派人接她出城。”沈约目若繁星,望向杨雪道:
“我在想,如果雪儿你现在历城,我会怎么做,我一定忍不住抛开一切,立即把你接回建康。”
杨雪泪光闪烁,问道:
“你为何不让皇兄作此决定,要自己扛下所有罪责?”沈约低声道:
“皇上乃国家脸面,若皇上作了错误决定,民众怪罪于皇上,各种力量加以利用,赵国不久恐会分崩离析。若我作了错误决定,皇上将我撤职查办,甚至赐死,就会平息民怨。佛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我既居相位,自当此责。”
杨雪把头靠在沈约肩上,长发流落,柔声道:
“父皇曾打算让我成年后去燕国和亲,嫁给一个因战被毁容的王子为侧室。母后不同意,说父皇贵为天子,大赵都是父皇的,父皇为何作此残忍决定。父皇说,大赵是朕的,但朕也是大赵的,朕的子女妻室都是大赵的。母后被父皇赐死前夜,曾对我说,她已和父皇最宠幸的敏妃达成协议,她若愿意承担一切罪责领死,敏妃将保证不让我成年后去燕国和亲,还保证哥哥成年前不死。”沈约轻捋杨雪的如瀑乌发,长叹不言。两人就这样依偎着,望着月色孤寂,凉夜清冷。而就在百步以外,一人正冷冷看着沈约和杨雪,面色凝重,沈约和杨雪都未觉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