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惊醒
第二天清早,白筠安按照自己以往的生物钟,很自然地在七点半醒来。然而这次,她没能像以往一样,拿起手机看个时间然后继续睡觉。
眼前深蓝色的枕头,稍远处垂挂下来的灰色窗帘,以及若隐若现地特殊香味。她猛然发觉,自己处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
她一下惊醒,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偌大的房间里除了她外再也没有其他人。她努力回忆着昨天发生的事:秀场顺利结束,同事吃饭庆祝,以及印象里看到的最后一个人——程准。
她猛然翻身下床,掀开被子,见自己衣物完整,床铺干净,略略松了一口气。
拉开窗帘,她发现自己处在一座独栋别墅里,楼下是露天的游泳池和花园,远处是郁郁葱葱的植被和被遮挡住的建筑物。这应该是一处高档小区。她被程准带回家了?她蹑手蹑脚地打开门,从门缝里望出去。她在二楼,楼梯就在旁边,空荡荡房子里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打开门,她依旧没有看到任何人。她来到客厅,听见厨房有细微的声响,于是便小心翼翼地朝里走去。
“醒了?”
他听到脚步声时正在做早饭,他知道来人定是白筠安,没有回头,背朝她说道。
“学长?这是在哪,你怎么在这?”她认出了喻子琛。
“在我家,你不记得了?”
“我......”她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我昨天喝多了,是你接我回来的?”
见她如此反应,喻子琛没有立即做声,他将煎好的培根盛到盘子里,端好盘子,转过身道:“你先去洗漱,等下吃饭的时候我和你慢慢讲。”
“换洗衣物我叫人送到房间了,尺寸不一定都合适,你挑一挑。”
喻子琛上身穿了件白色圆领短袖,在颜色的鲜明对比下,白筠安一眼便注意到他脖子上的点点红斑。大小不一,分布不均。她想不到除了吻痕外,还有什么更好的解释。
“怎么了?”喻子琛见她盯着自己愣在哪里,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漫不经心地问道。
白筠安还是没想起来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可那清晰可见的吻痕却是让她想起来自己是如何像只猫一样蜷着喻子琛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放肆地吻他。哦对,她好像还解了他两颗扣子。
“没什么,我现在就去。”她不知所措,慌慌张张地逃上楼去。
喻子琛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回到房间,白筠安随便挑了衣服,赶紧躲进浴室,反锁了门。
她屏住呼吸,褪去衣物站在镜子前,从上到下仔细审视自己的身体。
没有痕迹。吻痕,抓痕,甚至是红肿,一点都没有。
她脑补了一下昨晚的场景:她不知轻重地去勾引喻子琛,他无动于衷地任由她放肆,却不为所动。
这下完了,自己做了这样的事,他们还怎么和平相处。
她承认,自己对喻子琛确实有点非分之想,不管是高中的时候还是现在,都有。可她也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打算有一天付诸实践。她不小了,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她还是分的清的。
分手对她的打击很大,可她并不想因此放纵自己;对待感情,她还是认真的。条件不合适的人,遇到再喜欢的人,自己也不会去撩拨。她已经在肖晗的事上得到过一次教训了,不想浪费自己所剩无几的青春,去买第二次教训。
可既然自己已经越界了,以后,便不能再和他见面了。
想清楚了之后,白筠安得出了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指南——装蒜。
首先,假装自己喝多了,不记得昨天发生的事了,如果喻子琛暗示她,自己就假装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其次,说话要恭敬客气,和这位学长保持距离。最后,离开之后立刻把喻子琛屏蔽了,再也不见他。
然后,白筠安安安心心地洗了个澡,换好衣服,下楼去和喻子琛吃最后一顿饭。
他准备的早餐算不得丰盛,却也十分精致:鲜橙汁和培根煎蛋三明治。能让这位大总裁亲自下厨两次,自己也算没有什么遗憾了。
“你打电话给我让我接你,忘了?”安定就坐后,喻子琛问道。
“我记得是打给我弟弟了。”
“你自己看通话记录。”喻子琛没有与她争辩。
白筠安翻出手机一看,她给弟弟的备注是筠诺,“YUN”开头,喻子琛的号码上下挨着。看来她真是打错了。
“等下会有医生过来,你配合一下,有哪里不舒服,要说。”他嘱托道。
“医生?”
“你以为你昨天只是喝醉了?”
“什么意思?”
“你被下药了的意思。我不确定那种药对你会不会有其他影响,还是谨慎点好。”
她心里一惊,然而她旋即想到的,不是谁给自己下药了,而是:喻子琛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自己吻的?
“那,我有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
“比如什么?把我扑倒?”他半开玩笑地说道,“你力气还没有我家猫大,能把我怎样?”
白筠安心想,他也太小看她了吧,他家猫是成精了吗?另一方面,她觉得喻子琛这态度,也委实暧昧不清了点。
“筠安,这件事我会帮你处理好,程准以后也不会来纠缠你。但对你身边的同事,要多留心。”他很大度地没和她计较她忘了的事。
“我的同事?”
“嗯。你很难知道,别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不一定是针对你,可的的确确会对你不利。所以,不要轻易和别人交心,那可能会害了你。”
“你要怎么处理?”
“我有分寸,你不用担心。”
“谢谢。”除了谢谢,她竟找不出其他合适的话来。
她有些内疚,喻子琛事事为她着想,她却只会干一件事:躲着他。实在是没有良心。
她低头吃饭,抬头便偷偷瞥喻子琛。真要说以后不再见面了,她竟有些舍不得。可没办法,她不能让自己在没有希望的沼泽里继续深陷下去了。
“你怎么都不问,昨天发生了什么?”
“学长在,我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这话一说出口白筠安就后悔了,都下定决心不再见他了,说这种话做什么。
“罢了。你回去后给你弟弟回个电话,他昨天电话打到我这来了。”
“他怎么会有你电话?”
“那你得问他。”
“嗯。”白筠安心底千百个疑惑,看到喻子琛那清心寡欲的脸却又实在问不出口了。她感觉自己有点怕他,不,岂止是有点。
吃完早饭,医生很快便到了,检查过后,喻子琛便送白筠安离开。
这个早上,两人的相处平静而自然,他们就这么心照不宣的把昨天的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白筠安就假装自己没做任何过分的事,喻子琛对自己的心思也隐瞒地密不透风。
坐在车上,白筠安打开手机一看:十七条消息,五个未接电话。都是白筠诺的。平时看不出来,她弟弟原来这么关系她,她很是欣慰回了个电话过去。
“筠诺,你姐姐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姐,那个喻子琛不好惹,你对他没意思就躲远点。”
“怎么了?”
白筠诺支支吾吾地把昨晚的事和喻子琛的态度说给她听。
“知道了。”
挂了电话,白筠安的心情有些沉重。
她只顾着藏着掖着自己对他的那点心思,还真是没有从他的角度考虑过。约她吃饭,给她送伞,送她回家,给她做饭,任由她挽他、抱他、吻他。他表现的那么明显,自己居然一点不怀疑他。
或者,是他早就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她在思考措辞,于是,很符合交通规则的没有和“司机”说话。
喻子琛见她挂了电话后就沉默不语,料到她有话要对自己说,到达目的地将车停稳后自己先开了口。
“你想和我说什么?”
“我们不合适。”到了这个年纪,白筠安本不该把话说得这么直接的,可她不想委婉地找借口了,那样太累了。
“你就这么敷衍我?”喻子琛嘴角依然带着笑意,但很明显,他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满意。
她第一次觉得,喻子琛的笑让她觉得毛骨悚然。他的笑,像是猎人对待掉进陷阱里的猎物做出的表情。
白筠安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一来,我们家庭条件相差太大;二来,我不想做你的情人。”
“连个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喻子琛不急不躁,问得可以说是相当客气了。
喻子琛本意是针对的是她前半句话,可白筠安却下意识地理解成了针对她后半句话。
她轻声答道:“学长,我原以为你和程准是不一样的。”
他收敛了微笑,正色道,“那现在呢?”
她被他这般严肃的神情注视着,心里有些发毛,眼神飘忽,过了好一阵子,才敢说道:“没什么不同。”
“筠安,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他继续道,“昨天晚上,是你自己打电话给我让我接你。是你自己主动吻我,也是你自己说什么都听我的。我可什么都没对你做。还是说,我喜欢你有错?”
他这次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那你能娶我吗?喻总?”
白筠安知道,自己不管不顾不留余地说这些话实在不理智,可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临界点,不能往前,只能跌到冰点。
她能怪喻子琛什么?什么也不能。她知道,自己是依仗着喻子琛喜欢她,才敢对无视他对自己的关心,才敢说这些话。
“你别对我冷嘲热讽行不行?”
那个称呼让喻子琛听着很是不爽,他不是很想体谅白筠安突然莫名其妙的咄咄逼人,拒绝了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不能是吗?”
他的拒绝答题被白筠安解读成了否定。
“我现在去民政局,和你领一张薄薄的纸,意义在哪里?”他没有松口的打算。
白筠安的逼问让他产生了强烈的不适。
“你根本不理解我。”
然后,她听到“滴”的一声。
“那你下车吧!”喻子琛脸上写满了不悦,转过头不再去看她,眼底是一片落寞。
他们今天不宜再交谈。
白筠安手触到了车门把手,却迟迟拉不下去。她嘴唇微微张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许久,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下车了。
料定她回去了,过了半分钟,喻子琛才转头去看她。看着她失魂落魄离去的样子,他竟有些心软,他不应该这样去呛她的。她有意识的对他疏远,他都看在眼里。他也知道,发生了昨天的事,白筠安无论如何都会立即跳开。但他本可以做的更温和一点,她在想走的时候,多给她一些温存。
这,算是他们之间第一次争执吧!
喻子琛真正意识到,白筠安这些年下来变了多少,她现实得几乎让他反感。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他爱她,却不会为了得到她而去刻意迎合她的观点。她什么都没有和他一起面对,他又怎么敢说会娶她呢?
他是喜欢她,可不是那种疯狂到可以不顾一切,想要立即把她娶回家藏起来的热切的爱。只是有她在的时候,他会觉得安心;看到她难过的时候,他会很心疼。
他还不想放弃她。
很快,他们会再次见面的。
白筠安回到家,余繁正巧在房间里。
“筠安,你夜不归宿了哦!”她调侃道。
“你一点也不担心我嘛,一个电话都没有。”白筠安疲惫的躺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良宵苦短,我怎么好意思打扰你。”
“你想多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是吧,这么好的机会你都没有抓住?你那个学长,明显喜欢你啊!我看到他的名片了,印澜科技的总裁,我还顺便在网上搜了一下,他是喻樟的独子、云昭瑞华的继承人,这么好的条件,你就不心动?不知道抓紧?”
“心动,可没办法转化为行动。他这样的条件,我怎么配得上?”
“你别想这么多。重要的是,人家现在喜欢你。”
“我算算虚岁都27了,谈什么喜欢不喜欢,我更希望有人想娶我。”
“我觉得他看上去挺认真的啊!”
“肖晗当初还吵着非我不娶,可一见家长,能怎样呢?该分手还是得分手。”
余繁隐约知道白筠安的父亲在监狱里,可其中关节并不清楚,也不敢多问。她也知道,这就是肖晗家里执意不同意他和白筠安结婚最大的原因。可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去宽慰白筠安。
“我高中的时候,就很喜欢他,现在,还是很喜欢。可我不想受伤,不敢了。”
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真的不容易;遇到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更不容易;白筠安遇到了这样一个人,却还要躲着,更是不容易。
可这就是现实。想要保护好自己,让自己不受伤,总要早早就割舍掉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