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曾记当时年少
关于喻子琛的回忆,在脑海里仔细检索,她还能翻出了许多。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由于年少时候那段日子实在过得鲜衣怒马、幸福恣意,她实在印象深刻。
说起来,她第一次来S市,还是和喻子琛一起的。
那是2009年3月,他们一行七人来参加IMG大赛的项目展示活动。
初春时节,天气由寒转暖,伴随少量阴雨。
他们学校有好几个团队,比赛时间不同。指导老师很早就赶过去了,因而没能和他们一起出发。一行人周五下课后坐公交车赶到火车站,再坐火车到S市,最后乘地铁到旅馆。那天晚上,含着离家的兴奋和比赛的紧张,众人热热闹闹地聊到了凌晨两三点。喻子琛不怎么发言,却一直饶有兴致地听着。
听着他们从某个特立独行的老师聊到年级里风云人物的情感纠葛,从国内政策形势聊到人生理想志愿,从时事热点聊到世界政策格局,从各国风土人情聊到历史文化传承。
那个时候的少年人,心很大,梦很远;虽有些不切实际,却怀着满腔热忱。
前一天聊到太晚的直接结果,是第二天大家都起晚了。于是,赶时间的他们不得不提着行李箱,穿梭于高峰时期拥挤的地铁站里。
项目展示要求身着正装,白筠安为了配套,特地还穿了高跟鞋。
“你跑得动吗?我帮你拉箱子。”喻子琛关切的说道。
“没事!”她特别爽朗地说道,“心意我领了,但你拉两个箱子不方便。”
白筠安穿着高跟鞋健步如飞的技术,就是在那个时候练成的。
至于后面项目展示的过程,她已经不太记得清了。只记得在开始前两分钟赶到时,大家稚气未脱的脸上那一点不加掩饰的欣慰的笑。
那天晚上,还有组委组织的社交晚会。要内容概括总结一下就是吃点心、半自愿半强制节目表演、交谊舞。
最后那个环节,让白筠安这种羞涩的年轻小姑娘实在觉得胆怯。但对于在场的国际学校的、外国语学校的学生,还有喻子琛这种出国党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了。
“筠安,我带你?”他看出了她脸上的怯色,体贴地问道。
还有,这是他第一次不带姓氏的叫她“筠安”。
“还是算了吧,我有点饿,再去吃点蛋糕。”她虽然已经换好了裙子,可在他向她发出邀请的那一刻,还是胆怯了。
“夜宵可以回去吃,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我总不能让你舞会的时候在旁边站着。”
说着,他后退两步,微微弯腰,左手放在背后,右手向前摊开,向白筠安发出了正式的邀请。
“筠安,愿意陪我跳一支舞吗?”
他抬头看她,笑容温和,神情诚恳。
白筠安迎上他的目光,心里小鹿乱撞。犹豫着,终于还是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手指触碰到他的掌心,被他牢牢抓紧。
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和一个异性靠得如此接近。
也她第一次意识到,她对他,动心了。
暗恋是种奇怪且没有什么道理的情感,不用对方回应。这是那个人的存在便能让人兴奋很久。从对方的一个眼生、一个动作中都能幻想出千万个关于未来的美好的可能。
然而,回去后不到一个星期,白筠安发现,喻子琛不见了。
白筠安有夜跑的习惯,正常情况下,晚自修下课她都会去操场跑两三圈。她总能在起点处碰到喻子琛。他和她打招呼,然后,跑在前面,消失在夜色里。
而这几天,她像往常一样一下课就到操场来,却再没有看到过他。
终于,她借着帮秦枫哲给他送东西的机会去了他教室。
“您好,能帮我叫一下喻子琛学长吗?”她站在教室的后门边,朝最靠近门的学长说道。
“你找喻子琛?他很多天没来了。”
“啊?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啊,我帮你问问。”他说着便朝那角喊道,“任嘉,又来一个问喻子琛消息的,你再来解答一下?”
白筠安听到“又来”那两个字,恨不得找个地洞躲起来。
那名叫“任嘉”的男子很是迅速地走了来,公事公办地说道:“他出国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们社长让我把东西给他。”
“哦,给我吧,我帮你转交。”他说着便接过了白筠安手里的袋子。
“他,会回来吗?”
“没事,他不回来我可以送到他家里。”
听到这个答案,白筠安眼里顿时落寞了许多。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好告诉他。”
“我叫白筠安。”
白筠安!
听到这个名字,任嘉眼里闪出了一丝诡异的光,然后补充道:“他最近有点忙,但学妹你放心,他逮到机会就会溜回来。我一定把你给的东西交到他手上。”
“哦,那谢谢你了。”
“不客气,应该的。”
她不知道的是,关于喻子琛还会不会回校这件事,任嘉早就准备了对不同人说的两套说辞。一套是:估计以后不会再回来了。另一套是:很快就会回来。
那半个月下来见不到他的日子里,她对他的思念就那样肆无忌惮地生长着。
一方面,她期盼着他能够早日回来,她能悄悄地多看他几次;另一方面,她也愈发清晰地意识到,不论她偷偷看他多少眼,他最终还是要离开的。
她曾经想过,如果自己也能出国,是不是就有可能和他在一起了呢?然而,就算忽略所得客观条件,她首先就没有正当的理由说服自己的父母。
白筠安家属于典型的小康之家,父母都是正直敬业的人民教师。他们家不欠房贷、无人重病、不欠高利贷,也没有什么经济危机。如果没有父亲的那场意外的话,白筠安的生活可能会一直这么多姿多彩下去,就算是无望的暗恋也是苦中带甜的。
可在她高二的下半学期,她父亲白承建出事了。
她父亲是一名高中的语文教师。那年,他有一个学生遭到一些社会人士围殴,正巧被路过的白承建看到了,他便上前阻止。
谁知那伙人中的一个竟然拿出了刀。
白承建想也没想便上去夺刀,刚一抢过来,哪知后面几人分分拿出了刀,眼见着就想向他学生挥去。他虽然是个见过世面的中年人了,可也到底还是个读书人,见到这种场面也会慌。他下意识地挥刀想去保护他的学生。
那场事故的细节白筠安并不清楚,她知道,后来其中有一个小混混死了,包括他父亲在内的其他人都受了重伤。
再后来,白承建因为故意杀人被判了9年。他们家也因为付死亡赔偿金去了一大笔钱。
她母亲因为流言蜚语太多而从单位辞职了,开了家小饭店养活他们姐弟俩。
这件事,是白筠安心里永远的痛,是她走不出来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