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昭娣已经分不清了白天还是黑夜,只由宁弘挽着她梳洗,亲自喂着她喝汤喝药,随后,牵着昭娣的手慢慢下楼。
有些不解地转过头,“阿宁,你要带我去哪里。”
耳畔柔和透着蛊惑的嗓音,“待会你就知道了。”
感受着手心的温度,已经不再如从前那样冰冷,“最近可有乖乖吃药?”
“自然不敢松懈,若是再惹的娘子惩罚自己,为夫倒是万死难辞。”
不语间,嘴角勾勒一抹轻笑。
见她小心翼翼走着,换了只手牵着,另一手紧紧环住昭娣瘦弱的肩膀,“娘子,以后的路,为夫都会牵着你走。”
明目纱包覆双眸,勾勒鼻梁绝美的弧度,绛唇媚人的线条,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昭娣突然有些惶恐了,连着声音都小心翼翼,“可是回了宫,你就再不能这样了。”
风情绕眉梢,一瞬染愁绪,眼波含情,尚未言语,昭娣却又道,“其实夫君不必为难的,有空芷陪我,该去做你自己的事才是。”
“我的事,就是你。”
他低下头凑近,言语间喷洒酥麻的热气在昭娣脸颊边,惹的她羞涩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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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里,众将士愣愣看着台阶上走来的两人。
那是怎样的风姿,只见他眉眼生的鬼魅般妖冶,可眼神如朗木风刀,陵越于天地间的王者气息。
他小心呵护的怀中人,双眸闭上覆着朦胧的薄纱,发鬓松绾,自有一股轻灵之气,柔情绰态,因病的身躯娇柔婉转。
待走近,月郎的父亲首当其冲地跪下,“我儿因皇后娘娘得以相救,才保住性命,今后,我愿为娘娘,俯首称臣,肝脑涂地!”
众将士纷纷在他身后,同样拱手间,半跪下。
唯独首领依旧端坐,阴沉的面容已然是不悦。
宁弘凌厉眼眸直击,有些微怒,“首领有何异议?”
众人纷纷看向他,他却阴沉一张脸不语。
按捺住差点动手的宁弘,昭娣面对声音的来源淡然,“我说过无须勉强,救人不过医职,你们大可不必如此。”
“皇后娘娘如此仁心,我等再无理由推脱!”
“我们将士也懂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之理!”
她不再过多推脱,只端了端身姿,正色道,“你们,但凡家有妻室者,上有长辈者,膝下有后者,均请出列。”
一万将士顿时出来大半。
他们面面相看,有些不解。
娇颜抬起面向宁弘,柔声娇音流淌,“阿宁,这些将士们,均有牵绊,所以,便将他们安送回金辽吧。”
“好。”
不带一丝犹豫,只要是昭娣的话,他都照办。
宁弘刚抬起手示意毕左,那将士再度焦急说道,“娘娘救了月朗一命,这恩情,我不得不报啊!”
轻笑,如廊间明月,昭娣淡语,“月朗赠与本宫明目纱,已是还的清这情谊,还望将军休得多言,如今金辽不再生逢战乱,与我国永结邦交之好,你们该与家人团聚,共享天伦之乐才是。”
他拱着手急忙道,“可是。。。”
“好了,”转过身不再听他多言,“阿宁,送他们出去吧。”
“毕左,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将他们安送回金辽。”
毕左恭敬行礼,“是,君上!”
被几个人带领着,将士万般不愿的离开,一阵嘈杂纷乱的脚步声离去后,寂静间,顿时地窖内只空余四千人。
首领仍在其间,未改面色。
昭娣面向人群,“你们若是有人不愿留此,也可自行离开。”
话音刚落,刚劲有力的呼喊声响起,“我等甘愿保护皇后娘娘与君上安危!”
“那好,既作为本宫的军队,没有实际的能力,本宫也是不会将你们留下的。”
首领终于开了口,是平淡中渐冷的语调,“不知娘娘想要如何?”
昭娣微微颌首,“本宫的母亲,是大将军嫡女,身后侍卫以一敌十自不在话下,若你们能过得了她的历练,将是本宫的御用军队,本宫绝不会罔顾你们性命,只唯独要你们,足够衷心。”
“原来娘娘是想,培养一批自己的军队?”首领的语气阴阳怪气,叫人摸不清其意。
轻笑,“怎么?看来首领不愿?”
一片沉寂,他静静看着昭娣闭上的眼眸,突然抱拳,“愿为一试。”
当夜,昭娣便修书一封,寄给了国公府的母亲竺素怀,让她帮忙历炼出这批军队,有用之人留下,无用的人,便遣回金辽。
如今,一万将士的事情已解,他们也该先回将军府收拾行李,随后回宫。
马车行驶在回程的路上,平稳间,突然一阵颠簸。
宁弘搂紧她,警惕透着车帘大喝,“毕左,发生何事!”
“君上,有人偷袭!”车外响起毕左谨慎的声音。
片刻,马车外顿时一阵肃杀声。
宁弘刚挥出长剑,昭娣一手覆上紧握剑柄的玉手,摇了摇头,“不必惊慌。”
疑惑看着她,闭上的眸子覆在薄纱内,神情如常。
她侧头看着面向微风拂来的方向,日光佛金洒满昭娣容姿。
是竺天瑞在警告她。
毕竟眼下她并未树敌,并非当年在王府时。
如今,短短的两天,她联手慕枫使其登上金辽国帝位,不费多余心机兵马,也足以让竺天瑞心生畏惧,却又贪恋她的本事。
这是昭娣这几日心中的郁结,眼下她没有能力全面抗衡竺天瑞,帮将军府针对宁弘她更不愿。
该是如何才能,瞒住精谋朝堂多年又驰腾沙场的一国大将军。
更何况诡计多端的扶绅翎与其联手,他身后仍有善于用毒之人。
比起宁弘那盘旋与他和扶苏之间的凡尔国帝位,扶绅翎与竺天瑞的联手威胁的是,所有人的性命。
不出片刻,肃杀声止。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道弥漫,甜腥中令人作呕。
她依旧微侧头,面向窗外,轻声喊着,“空芷。”
窗外迅速接道,微带喘气,“主子放心吧,已经没事了。”
纤手松下,车帘垂落摇曳。
宁弘冷眸,“毕左,走。”
一阵摇晃,马车继续行驶,践踏一地渐冷的荒尸。
“阿宁,你听我说,”她娇容面向前方,纤手放置在窗口边,“大将军与扶绅翎联手,不可大意,我身为将军府后人,自被牵绊其间,只要你信我,一切都不是难事。”
红杉广袖伸出玉手,紧握她手腕,“娣儿,你不准自己担下一切,有些事,让为夫去做。”
被紧扣的手腕伸前,纤手摸到玲珑线条的胸膛,慢悠悠拉上衣领,嘴角是嗔怪的笑意,“可别欺负我瞧不见了,就偷偷勾引别人。”
他一阵沉默,眼眸里含着生气,责怨她又开始转移了话题。
那纤手又慢慢往上摸,沿着玉容脖颈覆上他脸颊,“没什么我担不担的,家父是当朝国公,祖父又是一国将军,我从来都摆脱不掉的。”
“或许我不该占下这长安,成了你的对立面,”感受着脸颊的温度,他眼神含愁又迷离,玉指撩拨她的发丝,“该是继续做那娄越的君上,直接将你抢来便好了。”
一声轻笑,慢慢滑下身姿斜坐在马车上的羊绒地垫,上身覆在宁弘膝盖,脑后如墨的青丝,婉转散落身后。
宁弘端坐,掩不去的傲气,几分柔情,皆落入低头看向昭娣的眼中。
“有夫君这番话,娣儿甚觉心悦。”
回到将军府,众人看见覆上薄纱闭着眸子的昭娣,纷纷讶异。
面对众多关怀的声音,昭娣分辨不出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她只道累了,就让宁弘扶着自己进屋,不愿再理会那些似真似假的关心。
将军阴沉的神情,她也瞧不见,有时候觉得,瞎了也不是坏处。
进了院落,刚要踏进门槛,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她的耳朵已经变得极为敏锐。
顷刻对挽着自己的宁弘问道,“是谁来了。”
旁边人扭转了一下身子,才道,“是竺顾晟。”
慢慢转身,只听得脚步声走近。
竺顾晟一身鹅黄色的衣袍,眼里看向昭娣的眸子很是担忧,“昭娣妹妹,你的眼睛是怎么了?方才听府中人说了,为兄很是担忧。”
“不过是瞧不见了,倒也无碍的。”她慢慢往前走,宁弘牵着她在院落间石桌前坐下。
顾晟跟上,坐在她对面,比她还要紧张,“这还无碍?目不视物以后多不方便,更何况也诸多危险。”
“危险?”
他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尤其宁弘更是探究紧盯,闪躲着目光,“你助慕枫将军成了金辽国主,难保不会,有人报复...”
一手慢慢接过宁弘倒的茶水,喝了一口,语气开始变的凝重,“晟哥哥,你曾说过,在这深宅大院里,我唯独能信的人,可就只有你。”
一句话牵扯出他的情谊,顾晟只能叹了一口气,“有些事,不是我能说清的。”
“是和将军有关?”
摸索间想要放下杯盏,宁弘一手接过,替她放好。
顾晟看向一旁院落的门槛,又回首,“要知道,这里终究,不是你的地方。”
她终于明白顾晟前言不搭后语的缘故,想来院落已经埋伏了不少的眼线。
宁弘眯着眸子绝狠扫向四周,对不远处的毕左使了个眼色。
半个时辰后,毕左回到远处,对宁弘点头。
他正视顾晟,“可以说了。”
讶异于宁弘手下人办事的迅速,回顾了一下四周,但唯恐多生变故急忙道,“君上,你让伯贤替你暂代朝政,将军又插入昔日旧臣,眼下朝政顷刻三分,竟有一分是拥戴伯贤,他意欲利用伯贤夺你帝位,随之除去羽翼未丰的新帝,取而代之。”
迅速说出的一段话,蕴含着如此大的信息量,这些都是昭娣一直始料未及的。
暂代朝政一直都是皇朝之间危机重重的事情,连兄弟之间都稀少有此事,生怕暂代者管理朝政超越自己,引来众位权臣反己拥戴之心。
而宁弘当时为了昭娣,虽然考虑到这一点,但也是铤而走险,只是事态,果然在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他的心思竟如此慎密。”昭娣喃喃,显然事态的发展在不断扩大,牵扯的人,越来越多。
微侧头,一手覆上桌上攥紧的拳头,“就是不知,伯贤是如何想的。”
顾晟也深思,“他若无心皇位倒是还好,这样将军是奈何不了他的,可我听闻昔日伯贤有过弑杀君上之举,只怕...”
一片沉寂。
“真到万不得已,斩草除根也无妨。”冰冷冷的字眼从宁弘嘴里说出,他眸子里寒霜埋下,一抹不经意的温情。
这一次昭娣再没有多说,她不会再阻止朝政间引发的血雨腥风。
毕竟,妇人之仁只会害了所有人。
覆在那拳头上的手紧了紧,带着坚定的语气,“阿宁,如有必要,我会助你。”
他倒是一愣。
感觉到他的震惊,昭娣微抬头呼了口气,“我从不是心慈手软的大家闺秀,卷入这诡秘京云的纠纷,自然是要,险中求胜。”
“昭娣妹妹,你真的是,越来越像你的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