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第140章

昭娣手心,紧握空空的瓷瓶。

两日前,宁弘派人送走扶苏,伤势刚愈的那一夜与昭娣合欢。

直到深夜,她依靠在宁弘胸膛上入睡,手臂被猛然拽住扯起,她幸庆自己衣衫都已穿好,不免怒喝,“你是谁!”

“连我你都识不得了?”竟是竺天瑞的嗓音,听得她一惊。

慌忙摇着一旁宁弘,“阿宁,阿宁。”

“别瞎折腾了,他若醒着,老夫怎会来找你。”

语毕,他丝毫不客气,一把将昭娣从床榻上扯下,重重摔在地面。

揉着酸痛的膝盖,闭眸眉心深拧,“你究竟要做什么。”

把她扯下竺天瑞就松了手,他从怀中取出瓷瓶扔到她面前,见昭娣听到那一声响,摸索到瓷瓶握在手心。

打开瓶塞,在鼻间轻轻凑近。

那手一紧。

言语变的狠意,“你想让他成为你的傀儡?”

竺天瑞漫不经心,坐在桌边饮茶,“晚娘三番两次暗示,你都充耳不闻,真当老夫拿你没辙?”

愤然放下杯盏,冷眼相看,“别以为你进了宫,就能摆脱老夫的束缚,宫内可多着老夫的人。”

默默将瓶塞塞回瓶口,只是在背后悄然换了药,坐在她面前的竺天瑞看不见,躺在床榻上假意昏睡的宁弘,悄然瞥见。

换药之举未被竺天瑞发觉,她深吸一口气,“那祖父,将让昭娣做什么?是将这药丸,给阿宁喂下?”

“当着我的面,给他吃下去。”

“这点小事,为何非要昭娣来做,祖父亲手喂下,不是更放心?”

竺天瑞执意幕后操作,让昭娣做下一切,只为日后若是事情败露东窗事发,也好拿她挡死,心思歹毒诡秘,是昭娣从未想到过的。

原以为先前母亲口口声声信赖依靠的大将军是个忠骨将士。

竟不想,却是财狼野豹。

竺天瑞已经不耐烦,一个箭步冲上去,只死死掐住昭娣的脖颈。

她一番挣扎,床榻上,宁弘那手呼之欲出,又忍痛生生忍下。

“你喂不喂!”

双手紧抓着掐紧脖颈的手腕,剧烈的呼吸,“咳咳...咳...我,我听祖父的吩咐...咳..”

那手愤然松开,甩得她趴在一边不住轻咳,喘匀了呼吸,摸索在床边,昭娣取出药丸生怕被竺天瑞发觉,迅速摸索向宁弘的嘴唇,喂了进去。

见此,他终于满意,小心谨慎看着四周,“记住,不许再对晚娘的暗示置若罔闻,如果你不想再有今夜的话。”

一阵风声,呼哨。

良久的沉寂。

昭娣哆嗦了一阵,悄悄爬回了床榻,她看不见宁弘已经睁眸,正怜惜望向她。

触手坚实的胸膛,紧紧依靠上。

直到她昏昏睡着,宁弘才敢伸手紧搂住,从她衣衫后面,拿出原先被她换下的毒药。

眼光射寒星,手心悄然攥紧。

昭娣不知道,其实所有的事情宁弘都看在眼里,更懂她的良苦用心。

而此时身在牢中,她向来清晰慎密的大脑,有些混乱,心里只埋怨宁弘对她的不信任。

她突然轻喊,“来人!”

一侍卫匆忙跑来,见宁弘在,刚要开口行礼,被他绝狠犀利的眼眸制止。

宁弘侧了侧头,只暗示让他回话。

他悻悻对着牢内不知情的女子谦卑道,“娘娘有何吩咐?”

“将君上身边的毕左喊来,本宫有事找他。”

他有些犹豫看了一眼身旁的宁弘,见他形貌昳丽间眼眸含情注视昭娣,听那话,只对侍卫一个眼神示意。

顷刻会意,“是,娘娘稍候。”

不出片刻毕左急匆匆赶来,见宁弘在只是拱了拱手,未出声,面向昭娣,“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她隐去落寞伤神的模样,不改一丝尊贵傲气,“这几日,朝堂有何动静?”

毕左看向宁弘,见他点头。

才道,“大将军前往早朝,并未言明为步军副尉脱罪,只是言语间一直指责君上不信任将军府...”

竺天瑞偷梁换柱,明明自己谋权纂位的隐患,被悄然变成指责宁弘处理君臣之事的不信任,通政司参议虽不在,但其后党羽纷纷拥戴竺天瑞。

几番煽动言论,宁弘已经不能随意给他定罪,步军副尉之事牵扯将军府,未免牵强,宁弘料定如此,他心无意急于给竺天瑞定罪。

为了让昭娣摆脱控制,朝堂之上丝毫不对她有任何情谊,一番言辞当即让竺天瑞心内暗惊。

只是此事毕左对昭娣说出时,被迫说成了宁弘怀疑她与将军府的勾结,就此将她关押。

一片沉寂。

她突然沉声道,“毕左,不知若是我的吩咐,你可听从?”

毕左毫不犹豫,“娘娘请说!”

“本宫与阿宁...”她顿了顿,未看见宁弘眼里的流光潋滟,又改口,“本宫与君上从将军府回宫时,身旁跟了一晚娘还有月牙,你可识得?”

他回忆一下,急忙道,“属下记得!”

昭娣已经小心站起,双手伸前一步步小心摸着走来,宁弘几次伸出手欲接,又在快触碰到时艰难放下。

一颗心随着她踉跄的动作牵扯。

终于双手抓住栏杆,他才松了一口气。

纤手拿着玉白瓷瓶,递给他,“将她杀了。”

一手接过,却因那话一惊,“娘娘为何?”

知道毕左有些愚笨,有些事不交代清楚生恐出错,“她是将军府的奸细,眼下我被深关牢内,若不赶尽杀绝,本宫担忧会对阿宁不利,我已身陷密牢,竺天瑞不会怀疑到本宫身上,就算他怀疑,一时也不能拿本宫如何,反之晚娘在阿宁身边多呆一日,就多有一份危险。”

“娘娘已经自身难保,竟还为君上着想。”毕左已经动容,未觉察一旁宁弘,红眼深情,凝视昭娣。

“你快去吧,这瓷瓶残留毒药的余味,先前本宫在竺天瑞身上下过,月牙的尸体,要在他觉察中毒时发现,剩下的,无需本宫多说了吧?”

毕左眼里忠诚更甚,“娘娘放心!”

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又突然喊住,“等等,记得将空芷暂时关押起来,时刻命人看守。”

略带思虑,恍悟,“毕左明白!”

“还有...你记得,提醒他按时吃药。”

最后一句话,说得她声线渐渐低下,透着心伤。

毕左还是忍不住,“娘娘放心,君上心里一直有你。”

觉察到宁弘利刃的目光,他仓皇跑走。

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密牢内一时寂寥。

昭娣闭眸愣愣站在那许久,双手依旧抓着栏杆,良久才缓会神。

沿着栏杆慢慢蹲下,最后直接瘫坐在地上,脸颊微贴栏杆,一片凉意。

晚娘与月牙在宫中相互配合,如今少了一人,独对晚娘,也能勉强相撑。

毕左走时告诉她,晚娘已被遣去浣衣局,但昭娣知道,她还会回来,毕竟这可是竺天瑞在宫中唯一能够监视自己的人了。

脸贴着冰冷冷的温度,一时觉得舒爽许多。

宁弘瞥眉,眼里心疼流露于表,随她对面半蹲下,仔细看着,却不敢有丝毫举动。

她突然一阵轻笑,一瞬宁弘以为自己被发觉,正不解。

昭娣喃喃,“什么时候,我竟能从冰冷的栏杆感觉到你的温度。”

“阿宁你真是个奇怪的人,浑身冰冷冷的,连待人都冷冷的,我却觉得暖,呵,我一定是疯了。”

她不禁自嘲,未曾想宁弘就在眼前,几度伸手,都僵持在空中。

他哽咽着,更是挣扎着,玉颈间喉咙上下滚动。

这一天,昭娣说了一夜的自言自语。

而他坐在栏杆外面与之相靠,同样听了一夜。

直到上了早朝时,毕左不禁问道,“君上,何时放娘娘出来?密牢潮湿阴暗,恐怕...”

“你的担忧,难道朕没想过吗,”他神色冰冷,“眼下还未消除竺天瑞的怀疑,稍有不慎,娣儿先前吃的苦就白受了。”

毕左让那些经过的太监宫女免礼,众人离去。

才道,“不知君上可有想过,若是竺天瑞一人发难,日后怪责于将军府,皇后娘娘身为将军府的人,恐怕难以...”

周身冷起凝起,星眸敛下,“朕想护住的女人,谁敢不服?”

“这才是毕左多年跟随的君上!”听到这话,他终于大喜,眉飞色舞地紧跟宁弘身后。

如果说从前的宁弘,是战场上的血性男儿,驰腾沙场不惧任何生死。

那如今的他,因为昭娣,成了真正的君王,谋略相当,沉稳于心。

而朝堂上,竺天瑞这几日出奇地都在。

往日里他是从不上早朝的。

见到他来,不给群臣下跪朝拜的机会,率先开口,“君上此番关押步军副尉与昭娣,未多加追查只关押多日,不知究竟何意?”

漫不经心端坐于龙椅,面容平和看不出情绪,一旁毕左终于机智了一次,“大将军,这是朝堂之上,君臣也该有礼数才是。”

温国公率先跪下,带领那一半群臣道,“微臣参见君上。”

浩浩荡荡的声响,震慑深宫红墙半边天。

竺天瑞再是不满,也只能随着另一半群臣,眼眸绝狠半跪,“参见君上!”

顿了顿许久,宁弘才慵懒道,“众卿,请起。”

照常的几番参奏后,宁弘终于说到了正题。

“关于步军副尉一事,”他拿起一旁奏折,眼眸垂下轻看,“大将军既说他不过一时糊涂,敢问,将军希望朕如何处置?”

眼神微眯,镭射一抹警惕,竺天瑞缓慢拱手,“老夫一介武夫,不敢妄议。”

“步军副尉可是将军举荐之人,如今出了大逆不道之事,已不是妄议所囊括。”宁弘不依不饶,坚持紧追他的把柄。

温国公此时出列,恭敬对竺天瑞行了行礼,众人看在眼里,他对宁弘再度行礼道,“君上,步军副尉大逆不道已难逃其咎,此人虽是大将军举荐,想来也是被一时蒙蔽,不如让大将军亲自处斩,以示衷心,也好给君上一个交代。”

一番话,拽紧竺天瑞心,又稍许放下。

弃车保帅,正和他心意。

人命在戎马一生的将军心中,已经不值一提了。

多年黄土沙中的尸体,他看的还少吗,那颗心,早就如白骨深凉。

于是,竺天瑞生恐宁弘不愿,便急忙半跪,“既温国公如此说,老夫愿为此行,亲自善后。”

“也好。”扔回奏折,起步离开,未再多言一句。

殿堂内终于放松下来。

竺天瑞仍在沉思间,温国公顷刻上前,“岳父大人,此行虽不够完美,但我也是为了护住你,还望岳父大人不予深究。”

叹了口气,平淡的面容瞥向他,“老夫知晓你的衷心,不会对你多加追究,回去吧。”

“是,那我先回去陪素怀了。”

他颌首点头。

转回身,温国公恭敬谦卑的模样,在斜过眼珠瞥他一眼时,化为冷笑。

大步离开。

三个时辰前。

御书房内。

温国公带着一丝倦意,仍不敢松懈,“君上此时唤我前来,有何吩咐?”

背对他的宁弘蓦然转身,如玉之山倾,玉容淡然,“几个时辰后便是早朝,大将军定会追究步军副尉一事。”

“不错,君上是想?”

“待会,你就按照朕说的做。”

温国公当年另娶竺素怀,可谓受了大将军不少刁难,二人一直是面和心不合,此事宁弘也派毕左调查的一清二楚。

如此一来,朝堂牵制竺天瑞又不被他发觉的,唯独温国公一人。

只是宁弘不免心酸,他心疼昭娣的处境,看似家族庞大势力菲薄,却人心各异,亦如他当年娄越国的皇宫。

此事顷刻传到了昭娣耳里,告诉她此事的不是别人,正是按捺不住的毕左。

昭娣自打知晓后,一直沉默不语,良久轻喊,“毕左,你再去做一件事。”

“娘娘尽管吩咐!”

说话间,宁弘悄然走来。

昭娣扶了扶有些晕沉沉的额头,“竺天瑞亲自处斩步军副尉的时候,你去将他的家人尽数安插在人群中,最好是,让他们无意中发现。”

“大将军处斩步军副尉,此事并未传开,鲜少有人知啊。”

“正因如此,便照做吧。”

他虽不懂何意,但毕左一直清楚昭娣的心计不逊于宁弘,那才是配得上他主子的女人。

正转身要去办,一眼撞见宁弘,吓得一阵轻喝。

微侧头,昭娣紧张道,“毕左,怎么了?”

眼里看着宁弘冻人的刀光刃眸,“无,无事,娘娘我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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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尾鸩:长安妃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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