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洁
闲言,无异于轰顶的五雷。
“自小骑的青骢,都陪殿下十几年了,殿下怎么说扔就扔啊?”
“你当差那么多年,今天怎么犯傻?没听见殿下说‘不洁’,青骢尾巴沾了泥淖,殿下还怎么骑着赶路!”
“殿下好洁,我们自是小心侍候,我怎么没见青骢染上泥污?”
“我们小心,不代表路遇变故,唉,你说怎么从她旁边经过呢……”
我呆望着渐行渐远的从人,心里打翻了五味瓶,小心翼翼还是得罪了人,青骢摇尾从我身旁奔过,飞奔摇摆中沾了身上的泥水,以元恒的涵养,他不会当众责罚你,可是对有洁癖的人来说,因你身上的泥水而当众扔掉多年的坐骑,这难道还不是明摆的嫌弃吗?
换马,不洁,换马,不洁……
不洁的东西,十几年的青骢都能立刻扔弃,惹他不悦的我往后还能有好吗,还真被朱英一语说中,因为陈大美人,真有不愉快的事,今天究竟你是怎么了?
一路上满脑子不是雪就是这几个字眼,再者就是不堪设想的明天,何时到的昭陵观,我自己完全没了知觉。
“天都黑了才回来,曼青城,你当昭陵观是驿馆啊,下不为例!”
“谢程姑姑。”
程姑姑查看我的宫牌,十分不悦地放我进来,“看你一身都湿透了,赶紧换身衣服喝点姜汤,不然进观里要被观主训斥。”
“程姑姑,给您添麻烦了。”
程姑姑刀子嘴豆腐心,以前是文皇后宫里的嬷嬷,如今拨到昭陵观守门,冬日落锁早,她那么大年纪,平常天不黑就睡了,今天单独为了等我,弄得现在才用饭。
“别贫,我老了不想瞎折腾。”
来不及喝姜汤,我忙回去给观主复命,她听完解释后,没多说什么,只是漠然地睁开眼。
“虽然事出有因,但规矩还得守,今晚去院中思过吧。再者,既然晋王之命已成,你明儿起帮观里捡柴吧,天阴柴湿,柳儿一人忙不过来,你跟她也做个伴。”
“是,观主。”
交了命,我乖乖地去思过。
所谓思过,就是跪在院子正当中思过,昭陵观可没计时监罚人,你就只能老实跪坐到天亮。
我真的比较倒霉吧,一整天下的雪也没有晚上多,这地方又四下挨不着,雪像一重又一重的棉被,落到身上又很快化水躲开,脚下的蒲团早湿透了,水和雪飞进眼里,万籁俱寂的夜晚,倒频频有水滴的声音。最后可能也习惯了,竟也忘了腿脚处的疼,只记得白天的一幕幕,发疯的魏臻臻,满身泥淖的白马,还有漫天飞舞的层层雪花……
“青城,你起来吧!”
迷迷糊糊到天明,有人好心地喊我,我一醒神,终于熬过来了,想立即起身时,才恍然懊悔——腿脚算是快废了,根本直不起来身。
“看到没,夜不归宿的下场!”
几个女孩见我生窘,饶有兴致地寻起开心,在一边看起热闹来。
程姑姑看不下去,伸出老胳膊老手,对我一通扭掐捏的,忙活到早饭后,我最后才顺利地下了步。
想谢她,却不见她的踪影,只有陌生的女孩在我面前。
“青姐,是你跟我去捡柴吗?”
我点点头,她应该是柳儿,不等我答应,便递给我个大背篓,不容分说地拉我出了观门。
“分头来行动,肯定早收工!”
被她牵着晕乎乎地跑上山,等分手时,只听到她无比开心地说:
“青姐,放心,我不嫌弃你脏,诺,你把柴禾捡够就行。”
一夜的功夫,得罪人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我百思不得其解,不单单是这事,还有眼前根本没有柴,真感到特别奇怪,为什么雪后的山开始发黑呢,还有我的背篓,什么时候全是柴,还跟自己一样,此时全部轻飘飘的,要飞起来一样……
“青姐,醒醒,你……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