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满阶梧叶月明中
“这事儿与我爹又有何干系?怎么还牵扯上性命了?”陆玄羽闻言急匆匆走出了屏风,一面系着衣带,一面问道。
不待应无恙回话,门外已传来护卫的催促声:“陆公子,请立即随我回驿馆复命!”
“来了,来了!真是的……”陆玄羽心有不甘地瞧了应无恙一眼,取过自己的那身衣裳便大步走出了院外。
走出棺材铺,顾安接过陆玄羽的那身脏衣裳,正欲随其往驿馆走一遭,陆玄羽忙摆手道:“你先回府,我去去就回,教顾大叔和大娘不必挂怀。”
交代完这番话,陆玄羽便头也不回的跟着那护卫去了。
陆玄羽入了驿馆,却未见得齐光,被留在一处花厅里候着。一直从晌午过后,等到了日暮黄昏。秋风飒飒,院里那树老梧桐落了满阶黄叶。
陆玄羽几度曾想先去见一见言若虚,奈何那厅外守着两个护卫,死活不让他离开半步。他只得无可奈何地坐在花厅里,饮茶数落下的梧叶。
齐光踏入此间小院时,天色渐渐发暗,雾蒙蒙的有些惨淡。他踩着满阶落叶入了花厅,身后还跟着无处不在的楚璋。
“齐相国这架子可真大呀,教小爷我可等苦了。”陆玄羽见了齐光,便端起茶杯抱怨起来,“这东道主未至,也不说邀我去后花园赏赏花,品品好茶。就将我留在这空落落的小院里,花无半朵,连茶也是苦的,这就是齐相国的待客之道?”
“陆公子是否醉酒糊涂了?此处可是你们芙蓉镇的驿馆,哪里来的后花园?”楚璋依稀嗅出了陆玄羽身上的一股子酒气,不禁冷笑一声。
“到底是我糊涂了?还是你们糊涂了?你们也知此处是芙蓉镇驿馆,可为何,我觉着你们倒像是此处之主呢?”陆玄羽笑嘻嘻地看着齐光,眸里笑意愈发浓郁。
“陆公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等皆是王臣,论这些有什么意思?”齐光笑了笑,不以为然道。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楚大人虽是手段厉害,到底不如齐相国聪明。”陆玄羽露出尖尖小虎牙,竟似有了几分醉意,指着楚璋鼻子道。
“陆曜,你……”楚璋见陆玄羽不识抬举,欲上前教训一番,却为齐光抬手拦阻,轻笑道,“陆公子,今日是公子请来的贵客,不可造次。”
“哼。”楚璋闻言,纵然心中不忿,却还是收了手,退却在侧倚坐在旁。
“原是言公子邀的我,我就说嘛,以我之能,哪里能高攀得上齐相国这根高枝儿?”陆玄羽笑嘻嘻的说着,抬脚就要往外走。
“陆公子,且慢。”齐光冷冷唤住了陆玄羽,“在见公子之前,老夫还有几句话要与你说。”
“请说。”陆玄羽回过头来,分外认真地看向齐光。
“今日,公子召你前来,无非是为了梧桐落草庐修葺一事,令尊陆大人恐无法及时完工。公子仁厚,恐罪及令尊,特召陆公子前来,商榷个法子。”齐光缓缓说着,与太师椅上高坐,“不知陆公子有何高招?”
“修葺草庐?那是我爹的事儿,与我并无半分干系,我能有何高招?”陆玄羽有些惊异地看着齐光,恍惚并不知晓其中利害。
“他若不能如期完成草庐修葺,便是罪上加罪,陆公子当真觉得无所畏惧?”楚璋唇边浮起一抹邪魅笑意。
“若是我爹都无法子如期修葺草庐,那我就更无法子。便是罪上加罪,也只得认了。”陆玄羽沉默了一阵,忽而有些丧气地看着齐光,“不知齐相国有何高见?”
“老夫确有法子,可保你父亲一命。”齐光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胡子,“还能保你从此前途无量。”
“天下竟有这般好事?齐相国莫不是在诓我不谙世事?”陆玄羽闻言,不禁笑嘻嘻道,“只怕天底下没有白得的便宜,定然是有条件的。”
“陆公子果然是个聪明人,老夫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齐光赞许地点了头,遂又道,“一会儿见了公子,你只管举荐秦怀璧秦少府助令尊一臂之力。事成之后,老夫定当信守承诺,允你大好前途。”
“举荐秦怀璧?”陆玄羽闻言,不免惊了惊,片刻后,遂神色如常,笑道,“秦少府不愧是齐相国门下得意弟子,连这个时候,都不忘替他寻个邀功的好时机。”
“秦少府办事历来稳妥,陆公子大可放心。如此一来,既保住了令尊的性命,又能为他挣个立功机会,岂不两全其美?”齐光笑了笑,看向陆玄羽。
“我看是三全了,不是还许了我一个大好前程?啧啧啧,委实是艳羡楚大人与秦少府呀,得遇齐相国如此提携门人的先生。”陆玄羽满眼是笑,不禁迎合了几句。
“诶,陆公子不必艳羡。来日方长,你也可以拜在相国门下,只要你有本事。”楚璋忙起身走至陆玄羽身前,似笑非笑道。
“楚大人说笑了,我爹那个人,你们还不知道?我若是弃暗投明拜在齐相国门下,他非得打断了我这条狗腿儿。”陆玄羽亦笑了笑,眸底却无一丝笑意。
“哈哈哈……陆公子真是个有趣儿的人,怪不得公子待你另眼相待。”齐光不禁朗声大笑起来。
“齐相国,我们是不是该去见公子了,你瞧,天色都黑了,公子见不到我,该生气了。”陆玄羽看了屋外的天色,已然漆黑一片,忙说道。
齐光与楚璋没有多言,三人齐齐去了后院。走近言若虚居处时,闻得一阵阵琴音传来,缥缈又悠远,如梦似幻。秋风飒飒,寒凉的秋夜,在琴音里竟愈发萧索了。
“秦怀璧已经到了?”乍一听,楚璋以为是秦衍的琴音,不禁朝门口的护卫问了句。
那护卫摇了摇头,抬眼看向了楚璋身后,恰见秦衍缓缓而至,朝齐光拱手拜道:“相国。”
楚璋不免惊了惊,遂一声轻笑,眸底闪过一丝邪魅笑意:“听着这缥缈如仙音之曲,我还以为屋里抚琴人是秦少府呢。竟不知,秦少府何时多了个徒弟,如此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