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深山夕照深秋雨
陆玄羽劝说了言若虚上梧桐落,出了驿馆,便立即折回了离合棺材铺。夜已深了,陆玄羽悄然拨开了半扇木门,棺材铺里漆黑一片,寂静得听不见一丝声响,仿佛连着屋外的风声也停歇了。
陆玄羽摸着一副寿材,温凉坚硬的木材,隐约闻得淡淡的檀木香。忽然,一阵风破窗而入,好似有什么东西从脚边窜过,抬起头恍然瞧得一双碧眼珠子睁得滚圆,幽幽地盯着他瞧。
“小黑,是你呀,吓我一跳。”陆玄羽瞧清了寿材上坐着的大白猫,这才松了口气,伸手去摸了摸大白猫的脑袋。
黑暗之中,恍惚有人懒懒地伸了伸胳膊,扫过一片雪白衣袖,一点烛火颤巍巍地亮了起来。应无恙睡眼惺忪地倚靠在小几旁,望着陆玄羽,皱了皱眉头:“你来得也太晚了。”
“别提了,我方入了驿馆,就教齐光那老贼将我困在一方小院里,困了整整半日。若非小爷聪明绝顶,只怕就折在他手底了。”陆玄羽抱起大白猫于小几前坐下,自鸣得意道,“我已按你的意思,劝说了言公子往梧桐落小住几日,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你就这般信我?也不问我缘由,就不怕我图谋不轨?”应无恙眸色清明了许多,唇角噙着笑。
“我若不信你,就不会劝说言公子了。”陆玄羽露出了尖尖小虎牙,眸眼如星子,手底轻轻抚着大白猫的后背长毛。
“接下来,我们要联手设个局,救你爹陆大人的性命。”应无恙瞧着陆玄羽一脸茫然的神色,不禁又开口解释道,“听说,那位临安府来的秦少府要迎娶燕姑娘。”
“是呀,此事我也听闻了,不过燕老夫人似乎不大同意,还未点头应允呢。”陆玄羽愈发糊涂了,如何救他爹的性命,又扯上了燕翩翩与秦衍的亲事?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今日秦怀璧去阆苑,燕老夫人已应允了,只要他在半年之期官拜二品,便将燕姑娘下嫁给他。”幽微烛火映着应无恙那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有些迷离。
“真是奇了,今日我是与秦少府一同去的阆苑,我都还未听闻此消息,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陆玄羽闻言,不由惊异地睁大了双眸。
“此消息只怕早已传入了齐光耳中,齐光有他的耳目,我自有我的门道。”应无恙笑了笑,又继续道,“我还知道,齐光得了此消息后,定然会有所行动。卫太师一党与齐光一党历来势如水火,齐光要想扳倒卫太师,定然会寻得一个突破口,你爹陆大人就是这个突破口。”
“你的意思是,秦燕两家联姻,势必会倒戈向卫太师一党?”陆玄羽若有所思地瞧着应无恙,怀里大白猫不知何时已睡熟了,沉沉的呼吸声依稀可闻,“我实在不明白,听闻齐光之妻正是燕家嫡长女,齐燕两家也是姻亲关系,如何会闹得如此不合?”
“那是人家的家事,其中缘由我等就不好多言了。”应无恙不以为然道,抬手摸了摸耳垂,又笑道,“只知齐燕氏亡后,齐光便再未续弦,燕老夫人待之一直看不顺眼,想必齐燕氏之死,也是燕老夫人心中的一根刺。那都是前尘往事了,当务之急还是救你爹陆大人要紧。”
“对,你说的对。”陆玄羽虽未想明白其中缘由,倒也不再多问,点了点头道。
“你今日去驿馆,齐光将你困在小院半日,可是有什么话与你交代?”应无恙取过一支铜片,轻轻拨了拨烛火,落下两点烛花。
“额,让我附和他,在言公子跟前举荐秦少府去梧桐落监助我爹修葺草庐。”陆玄羽回想起驿馆之事,恍然明白了许多,“你说,他这是不是想来个一石二鸟之计,不止是想害我爹性命,还要拉秦少府当垫背?”
“不无可能。”应无恙搁下了铜片,不禁笑了笑道,“齐光这个人,心狠手辣,我们还是要小心为妙。如今,言公子要上梧桐落小住几日,想必齐光是一定要跟着去的。之前,他已借了妖风之名,暗中动了手,取得了先机。为今之计,我们一定要在齐光再次发难前,先发制人,如此方有取胜之机。”
陆玄羽点了点头,应无恙说得没错,可他还是有些糊涂:“那我们该如何做呢?”
“你爹陆大人,本来好不容易有了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如今被齐光一阵妖风打乱了阵脚,一个不仔细就成了罪一桩,到时可是数罪并罚,再无翻身可能了。要想保住你爹的性命,唯有拿到丹书铁券。”应无恙笑了笑,心中已然有了计谋,“历代功臣得丹书铁券者,不外乎是战功赫赫,或是为帝王打下半壁江山,或是如齐光那般权倾朝野的高官。倒也有个例外,便是救驾有功之臣。”
“你是说,让我爹舍身救驾,换得那免死的丹书铁券,倒是个好法子,既表了我爹的忠心,又舍身护了驾。”陆玄羽睁大了双眼,摸着大白猫的双手不禁微微发颤,这个法子倒也可行,“只是,舍身救驾,须得言公子遇了难,才有舍身救驾一说。”
“没错。你不是说过,如齐光那般大奸大恶的贪官污吏,就算拿不到罪证,也该捏造个罪证将之拿下?如今正是你爹生死攸关之际,何不仿效此法?”应无恙笑了笑,言外之意已然明了。
“捏造?你是说,让我找个人扮刺客行刺言公子?”陆玄羽说出此话时,惊得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片刻过后,方缓缓拿下了手,咽了咽口水道,“这可是大逆不道,弄不好要诛九族的重罪……”
“置之死地而后生,要想救你爹,这个法子是最可行的。”应无恙敛了笑意,似乎没有开玩笑,一脸认真起来,“去死牢里收买一个死囚,教他点到即止,不要击中你爹要害,被捉拿后立即服毒而死,死前最好再死不瞑目地看齐光一眼,那可真是一出好戏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