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钟鸣的维护
这边语兮回到云冥阁,辞了所有人的伺候,只挑了本诗书静静地看着。
脑子里很乱,书页半晌都没有翻动,语兮有些无奈,却又克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可其实,她明明不该有多少情绪波动的啊,那个人的信任,怎么会是这么容易得到的。
说起来,近日他留宿之前,他们不也曾发生过不愉快吗?为了争夺自己的底线,把握住自己仅有的主动权,她甚至激怒了他。可为什么还要反感他更进一步怀疑呢?
语兮的手下意识的摸索着书页,忽而有些心寒。方才的她初次知晓了这位六殿下与侯爷的竞争关系,但在侯爷眼里,或许一开始就将自己和六殿下联系在了一起。他与她的交易,兴许压根没有一丝诚意,也许他那些沉思,都不过是在衡量自己还有多少利用的空间。
书册陡然滑落脚榻,惊得语兮心口一颤。她回过神轻抚自己的胸口,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弯腰将书捡起来。
如果他一开始就没有准备在日后的相处和协助中改变对自己的猜测,那么自己还有必要迎合他的安排吗?
语兮摇了摇头,她忽然觉得自己花尽心思的那番辩白就像个笑话。
接下来,他还会如何利用自己?他告诫自己的这一切,给她的努力下了道死镣,给她的身份贴上了他以为的标签。
所以她没有挣扎的余地了吗?
不可能!她不能让事情发展成这样。她还要活下去,她还要保护怜儿,她不能让柴家因为自己被牵连。
一定还有什么是她能做的。只要得到他的信任,自己还有很多可以做的。
书页被语兮的手不自觉地捏得皱了起来,等她发觉,已经留下了很明显的痕迹。转而看了眼天色,“来人,去厨房安排好晚膳,待会儿侯爷就过来了。”
院中的燕雯听得吩咐,远远地行了一礼,正要退下,就见院门处品铭领了钟鸣过来。品铭见有人接手,行礼告辞,那边燕雯已上前几步,点头为礼。
钟鸣没有说话,只是眼神示意燕雯领路。
燕雯自然不会多话,很快将人带至廊下,“夫人,钟公公来了。”
语兮闻言抬眸,纤手自抚平的书册上移开,淡淡一笑,“快请。”
钟鸣掀摆入内,向语兮行过礼,开口,“夫人,侯爷命我传话,今日他不过来了。”
闻言,语兮有些愣神,但很快,她瞥了眼没有离开候在廊下的燕雯,心底有丝冷笑,面上却没有太多表情,轻轻地接话,“他在忙?”
钟鸣有丝迟疑,他本不想直言祁轩要过凝析堂一事,但既然语兮问了,他也不再遮掩,“侯爷忙完事儿,安排了要去凝析堂。”
语兮不自觉地挑了眉,有丝不悦,复又露出一抹苦笑,“劳烦公公传话了。”
钟鸣抬眸看了眼语兮的神色,她却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反是注意之后又淡淡笑了笑。钟鸣不好再言,行了礼,便由燕雯领着离开了。
语兮沉默地坐着,看着燕雯回来,脸色有些失落和踌躇,不想听她多话,先开了口,“你也听到了,晚膳简单些,下去吧。”
燕雯并不太清楚午后语兮带着品铭和怜儿去碧晖台发生了什么,方才想向钟鸣打听,却也被他回绝。现下摸不清这变化的缘由,更对语兮的平静感到意外。她为什么一点情绪都没有?难道就连侯爷也入不了她的眼?难道她根本不想在府中立足?
“夫人......”声音有些迟疑,燕雯却还是开了口,可一时又不知是要安慰还是要做什么别的。
语兮缓缓吸了口气,张了张口,忽然想到什么,没有接话,转眸不再看燕雯。燕雯见语兮如此作态,也知她此时再说什么只怕会被责罚,转而退出房中,出院朝厨房而去。
......
回去的路上,钟鸣一直想着夫人听到禀告时的神色。那样的苦笑,不喜不怒,只是淡然接受,倒让他想起自己初见她时的样子。
初见夫人的时候,就是侯爷去柴府提亲那日。
因着早前的安排,钟鸣并未随行,一直避人耳目的在调查夫人的背景。考虑到人只有在自己的地方才是最放松的这一点,为了保证调查的准确性,钟鸣决定去她在柴府的院落一探究竟。
消息传回的时候,钟鸣已经潜伏在院外杉树间有段时间了。
院中只主仆两人,房屋漆瓦也是长久没有修葺的样子,这一点和事先调查相吻合,心下便有了计较。后来那婢女外出,夫人独自在院中闲逛。过了片刻,见无事可探,钟鸣便准备离去,没想到竟遇上了下雪。
雪中施展轻功虽不难,但极易留下痕迹。为了避免引起麻烦,钟鸣只得再多作停留。也就是这么一多留,有幸看到了佳人起舞。
明明舞姿曼妙,赏心悦目,却不知怎地,她忽然摔倒在地。不过须臾,钟鸣就见到她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苦笑,将将起身,那婢女便冲了回来。
消息是自己听了无数遍的消息,钟鸣坦然,但没想到当时的夫人听到时,眨眼之后,便又是那样从容的姿态。分明是女儿家一辈子的大事儿,她却好似不曾被打乱过思绪,一切好似都是她意料之中罢了。
钟鸣心想,或许天大的事儿,在她眼里都不是大事儿。
女子的心性不一般,把很多事儿都看得很开很淡。那样的镇定从容,自己也是在侯爷身边一日日慢慢磨练出来的,而她,却好像天生就是如此。
就因为这些,私心里,钟鸣觉得这位夫人日后定不会被埋没在深府里。
可偏偏,如今侯爷的做法,即便自己懂得深意,心里却还是为她不平。如此轻易地就把她甩在一边,不就让她觉得自己被放弃了吗?
眼看着就要回到偏殿,钟鸣只好收了思绪。行至门口见侯爷负手而立,张了张口,“侯爷,请您移步凝析堂吧。”
钟鸣的来回花了不少时间,祁轩转身看过去,就察觉他的脸色不如平常,略想了想,脚步却慢慢往外行。行了小半路,侧眸看去,竟丝毫没有缓和,祁轩有些意外,张了张口,“她为难你了?”
钟鸣听得声音回过神,忙解释道,“夫人贤能,待下人又好,怎会为难奴才。”
祈轩闻言,不消细想也觉得她不是那样一个人,识得大体,确实不至于为难钟鸣。那钟鸣又是遇到什么了吗?
心下细细回想,方才让他传话时,似乎他就有些不对劲,神情不似往日,还曾思索过什么。钟鸣是习武之人,身体定然不差,但若不是身体不适,多年了解,不该会被什么牵绊住。如今这样,难道是被自己的吩咐所累?
祈轩抬眸看着已不算很远的路程,脚步微顿,侧过身来,“有什么话,你还是直说得好。”
钟鸣见祁轩还要深究,心下的思量也是不断。可两人相处多年,又有什么是真的瞒得住的呢?索性心一横,决定为夫人争上一争。
深吸一口气,“侯爷这么说,那钟鸣就说说自己的想法。侯爷如今的态度和计划,其中意味,奴才都明白,大局为重,也必不会妄加议论。但且不说侯爷与夫人尚有嫌隙,只说王妃一有动作,侯爷就这样改变态度,会不会太快了些?仅对王妃而言,日后的效果不会大打折扣吗?更何况夫人......”
“如你所说,倒是本侯有错了?”祈轩听着钟鸣的说辞,不觉有些不悦。
钟鸣立即垂首,“奴才并不是说侯爷有错。”转而改了方向,“侯爷在外这些年,周围人如何周旋才能相得益彰,侯爷自是深谙其道。眼下夫人没有过错,这样突然就去王妃处又是用膳又是留宿的话,那些府中下人,不知会如何议论夫人。何况燕雯……”
“钟鸣。”祁轩止住钟鸣的话,黑眸眯起,带着压迫感,“以前让你调查她的底细,你是不是被……”钟鸣一向不是个妄加议论的人,如今这样偏向她,让他不自觉要探究其中缘由,甚至……有所怀疑。
钟鸣自知此处环境不宜多提那个人,收声垂手,“奴才所查都已禀明侯爷,并无隐瞒。”钟鸣的声音低低的,眼看着凝析堂近了,复又开口,“夫人自小的日子并不好过,奴才只是希望,侯爷能适当顾忌她一些。毕竟她总是把这些掩饰了。”
祁轩这一瞬间很想问问钟鸣,如果她就是老六的暗棋,你还能说出这句话吗?想了想,祁轩还是没有说出口,这件事儿不应该成为他们之间的分歧。
“你刚才禀告的时候,她是什么样子?”虽则暂时抛开了那个念头,但钟鸣对于转变太快的疑虑,祈轩觉得不无道理。
钟鸣听祁轩似乎对此有了转变,忙不迭地回道,“夫人没有多问,听过就让奴才回来了。”
“哦?”祈轩扫了眼钟鸣的神色,略点了点头,“你说的我会再考虑考虑,而你自己,最好也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钟鸣心下一敛,知道不可再多言,“奴才知道了。侯爷,前面就到凝析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