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卿梧小目篇-目缺梧怀
今年的年，小目觉得过得有些诡异。
或许很久之前，她也曾体会过亲人相伴的欢愉，但对眼下的她来说，一个和平日全无区别的大年夜，才是她最能接受的一种方式。
小目已经有好几年没在自家品尝过年节的滋味儿了，不过她倒没接受不了，毕竟那所有的变化，也不是一夜之间突然爆发。
颠簸生活后重获的温暖在不断被耗费的耐心下愈渐单薄。小目当时是小，可她再懵懂，大人的争吵也不会听不见，那颇有深意的眼神不会看不出。
认知里原本的一切都被消磨得再没了初始那令人心醉的模样。
那么面对一个连自己名字都叫不清的母亲，一个除了张口指挥不再有半点关怀的姨妈，谁还会期望与她们同坐一桌，吃着饺子，盼那守岁的长夜？
小目已然习惯且麻木，何况仔细想想，她的家没有什么来年的指望。娘亲的病好不了，姨妈的埋怨止不住，这样的新年，过与不过又有何区别？
然而今次，那个男人自作主张的张罗了所有，把饺子煮上锅，把母亲抱出榻，甚至还让姨妈扯出几分笑，围着方桌，一派一家人庆贺的模样。
他没有留下来，给锅里的饺子点了水，嘱咐她别忘了火，转去前面说了几句拜了早年，便将空间都留给了她们这三个真正血脉相连的女人。
饺子是三个人吃的分量，小目做不来把姨妈的那份儿留锅里不管，一块儿端出，顶着尴尬将碗推到各人面前。
好在娘亲的意识时好时坏，期间忙着看顾，气氛也不至完全凝住。
小目微微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男人在她家关系上的努力确有效果。只是她心里对这种改善缺乏欲望，所以她明知道他在做，也不会加以配合。
“吱呀”一声，有哪里的门被推开了。
小目应声望去，便看到了正和姨妈打招呼的男人。
房中的人影似是有觉，眼梢偏移，轻易的就和小目的撞在了一起，然后就见那个窝在灶台旁的姑娘皱起了眉心。
小目挪开目光，往炉里又加了些碎柴，想到等会儿避无可避的所谓赏灯，顿觉头疼。
他喜欢谁不好，干嘛看上自己啊！
......
卿梧的嘴角勾着笑，余光瞥见身边姑娘那皱成一团的脸，眸光一滑，只不着痕迹的继续把她和拥挤的人群隔离开。
他素来很有耐心，何况小目家里的情况，早让他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
那夜的表白确有冲动的成分，可归根究底，不是谎话，也不是混乱的怜悯。
卿梧知道要让小目转过这个弯绝非易事，所以他等，却也不错过任何一个可以讨好她的机会。
小目心不在焉的跟着男人的脚步往主街上热闹的地方去。周围已有不少花灯挂出，她粗粗扫过，没什么兴致，只想尽快完事回家。
心里压着事儿，人就很难畅快起来。
尽管周围的喜庆欢愉都像头发丝儿般专朝你以为它进不去的地方钻，可当意识到自己被牵引，那种压抑反而更甚，仿佛无情背叛了什么。
小目轻轻叹了口气，思来想去，他们都是不合适的。
就像现在，他走在人群里，不一定能俘获所有人的关注，却也时不时会引人回眸再看一眼。
而自己呢？一身男装打扮，像他带出门的一个小厮，没人在意她，连她自己都不想在意。
小目不是有意用这副模样出门的，但她平日甚少着女装，偶有为之，不仅自己不习惯，也觉得做起事儿来麻烦。
加上她心里终究觉得这事儿没戏，真刻意打扮，让他误会，让自己产生不该有的念想，反倒让双方在事后闹心。
周遭的喧嚣忽然在这一瞬变得遥远。小目木然停了脚步，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胆小得应该被人唾弃。
可她还能怎样？她有什么......
“小目，是累了吗？”
男人的声音响在耳边，小目没勇气去看，刚想别开脸，手上就传来一道无法忽视的温度。
卿梧看小目的反应，就知她大约又钻牛角尖了。心下轻轻一叹，弯腰把她另一只手也拉进手心，“还好我早有准备。”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急于挣脱他桎梏的小目更是没心思细想。她皱眉咬着下唇，也不出声，只是无言的与男人对抗。
卿梧无奈的摇了摇头，腾出右手在小目额上轻轻一弹，“今日上元，不能给我个面子吗？”
挣动因为这句明显放低姿态的低语而顿了顿，男人趁热打铁，“马上就到了，嗯？”
他的尾音刚刚上扬，小目就觉得自己今晚大概只有跟着他走的份儿了。
事到如今，小目不否认这近半年的朝夕相处让她对这个特别的男人动了心思。
不管这其中有多少她主动的迷恋，也不管这之中外界包括姨妈的话从后推动了多少，小目坦诚的面对自己，却绝不会出口承认。
但事情到此，依然卡在起点: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小目闭了闭眼，再回神时，发觉自己已经被拉着进了一间客栈或是酒楼。
她眼看着越来越近的台阶，皱了皱眉，手臂开始用力，“你要带我去哪儿？”
在前的卿梧回过头，没有应声，只是笑着又紧了紧他的手。
“喂，你说话啊！”
男人还是没搭腔，目光停在小目脸上，半晌，看她瘪着嘴妥协，转而继续上楼。
行至顶楼五层，小目被安置在一个房间前等候。她摸不准男人的意图，想他之前眼神，又不敢落跑，只得惴惴的等着，连打量周围在哪儿都忘了。
不过片刻，男人从房里出了来。背身的小目听到动静刚要转身，一件厚重且温暖的大氅就披了上来。
卿梧扶着小目的肩膀替她拢好大氅，再抬眼，勾唇笑了笑，“准备好了？”
小目一皱眉，“准备什么？”
男人没再回应，忽然倾身上前，扣住大氅和内里的那个人，另一只手在廊上窗棱边一撑，寒凉的沉夜空气就再度将他们包裹。
小目没有心理准备，陡然缺乏支点的处于高空，下意识的就像抓住些能让她安心的东西。偏偏双手都被大氅覆住，抬不起来，只能堪堪抓住男人的腰带。
低呼声因为快速移动和街上的喧闹而被迅速湮灭。
卿梧瞥了眼怀里紧闭双眼的姑娘，笑了笑，转瞬在目的地落下。
华灯满城，她该看看外面的景色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