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人 二十
“这把剑你刺到谁身上,你都赢不了。”马夫轻蔑地看着他。
黑衣人宛如一个木偶,被马夫提着脑袋。
“你只是一个可怜的弱者。你想尽办法,做出努力,只希望能活下来。偏偏你连活下来都做不到。”
黑衣人心如死灰,他已经提不起任何力气再去反抗。
他只是反复在想:我只要活下去……这有错么?
他感觉一股巨大的力气贯穿了他的脑袋,一直传到颈椎,传到腰,他宛如承受着一头巨象的踩踏,体内的一些坚硬的东西,正在断裂,粉碎。
他躺在地上,眼睛依然睁着,可是不知道此刻看向的是哪个方向。
要是西北,那就好了……
在西北方,有他的家,有他不得不前来的理由,有他死亡的原因。
也有一些人,一些物,暮时匆匆一别,竟无缘再见。
他的眼睛无法合上,他的脑子里还有一些思绪,他还在想着:我只要活下去……这有错么?
他终究想不明白。他终究死去。他终究没有甘心地闭上眼睛。
马夫看向捕头,笑得有些癫狂。他本已经从心里觉得自己就是个普通的马夫,可是今晚,他心中尘封的地方有了一些波动。
“我可是屠戮逍遥林的丈八棍神啊!”他仰天长啸。
“凭什么我要当马车夫?凭什么世人都以为逍遥林七十八人之死是各大派清理门户?明明是我杀的!明明是我杀的!”他仿佛一只怒吼的野兽,露出久未饮血的獠牙。
“明天,你的人头就会出现在逍遥林。我知道你是谁,你不只是一个简单的捕头,我杀了你一定武林震动,这时候天下人都知道,我,回来了!是我,屠戮的逍遥林!”马夫的舌头正在舔着嘴唇,似乎要将嘴唇上的血舔干净,虽然他的嘴唇上没有血。
很快要有了。
马夫举起烧了一半的长椅,将着火的一头捅向捕头的心窝。
捕头颤抖的手握住自己体内的剑,他想将这把剑拔出来,去与马夫战斗。
可是,他似乎连握都握不住。
突然间,大地猛烈的晃动,燃烧着的屋顶,整层坍塌下来。捕头看着不断逼近的屋顶,以为那是天,天踏了下来,无边无际,无处可逃。
马夫冲到半路,突然脑袋一歪,头顶上已经承着沉重无比的屋子。几乎整家酒楼压在他的脑袋上,直接折断了他的颈椎。而后他歪斜的脑袋被无比巨大的力量,往身体里面压去。他一只脚跪了下来,另一只脚却反方向被折断,接着是他的身体,腰椎断了无数截,脑袋最终没有进到身体里,而是滚到了一边去。
熊熊大火将这一具扭曲的躯壳烧成了灰烬。
身体的扭曲是可以看得见的,并让人毛骨悚然。可是心中的扭曲,又该怎么看见呢?可是它更加令人害怕,不是吗?
在这个扭曲的故事与人的作用下,这栋酒楼彻底倒塌了。
在外边,洛砚行一边恸哭,一边想要将林兑墨背起来。他不知道要将她背到哪里去,可首先,他得背起她。
可他许多次都跌倒在地上,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当只有自己的时候,自己的感觉,那便是世界的真理。
那么世界的真理便是,他就是个废人。
他在毫无意义的恸哭,伴着林兑墨冰凉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