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
危重梧离开了那个殿房,没走多远,就来到了一个类似于练功场的地方,周围种了一圈柳树,清风徐徐。
她召出灵纸鹤,以指为笔快速将盛歌门的情况如实写上,又让万谭敬派人去封妖结界看一看是不是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若有情况,立刻告诉她。
需要说的话已尽数书上,最后用灵力给纸鹤覆上一层结界,纸鹤便扑闪着翅膀从她手心飞起,面朝亦仙宗的方向,眨眼间就消失了。
此时,危重梧才微微侧首,目光落在那一棵棵绿意盎然,柳条拂拭地的柳树,眼中冷淡。
“不知是哪位道友,既然来了,何必躲躲闪闪?”
话音落下,空气沉默一瞬,突然出现另一道气息。
而后一抹白衣慢悠悠的从旁一棵半人粗的树后出来,头戴幕蓠垂至腰间,垂挂着的琳琅玉佩在幕蓠下若隐若现。
危重梧神色一紧,目光凌厉的看过来,抬手一挥灵力破开空气快速朝突然出现的人冲去。
那人刚走出几步,还没来得及说话,脸颊旁的碎发猛然一扬,只觉脸颊生疼,他连忙伸出手,在空中猛然一握,好像抓住了什么,整个人猛然往后退了好几步,后背撞上柳树,才勉强稳住身体。
一滴滴鲜红血液从如玉白皙的指缝间滴落在地上,幕蓠纱在风中微微颤抖。
他似乎低下了头,缓缓松开手,此时手心已血肉模糊,一点翠绿被血染红的插在了他的掌心,已没入血肉里,只留下了一点点边缘,依稀可见是柳叶,幕蓠下似乎有一声苦笑。
他倚靠着身后的树,抬起头,神情藏在幕蓠下,声音微哑却不急不缓道:“在下不过一散修,路过此地,发觉此处有些怪异,又见姑娘与此停留,便有些好奇,想要看一看发生了何事——若惹姑娘不快,还望姑娘见谅。”
危重梧打出柳叶后,才看到那人一身熟悉的打扮。
怎么是他?
这人明明就是方才在清明城客栈遇见的许子归。
她忍不住诧异了一瞬,还没来得及想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听到这番话,忍不住沉默了一下,她放下打出柳叶的手,长袖滑落。
目光落在他摊开的血肉模糊的手心,长睫颤了一下,她看了一眼他慢慢垂在身侧还在滴血的手,不过一小会,地上已聚有一小片血迹,神色平淡如初:“抱歉,我以为是——”
“以为是敌人吗?很正常,毕竟这里血腥味这么大,突然又来了一个人,警惕一些没什么。”
许子归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懊悔,无声的笑了一下。
打断她道,手中毫不在乎的甩了甩,随着他的动作血滴在空中四处滴落,没入血肉的柳叶也被甩出,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巧妙的避开了他的白衣,随着血液落在地上。
语气轻快:“不过,若姑娘心有愧疚,不如让在下留下,毕竟在下也实在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里的气息如此奇怪——”
他顿了一下,透过幕蓠看到她眉眼愈发冷淡,眼中冷色显现,以及发间蠢蠢欲动的雷纹簪。
连忙补充道:“当然,在下也只是看一看,就看一看,什么也不做,而且,姑娘也看到了,在下不过是接了姑娘轻飘飘扔过来的一个叶子,若不是有护体的灵器,在下便要失去一只手了……”
危重梧顿了顿,想说她明明是用了足矣破开一道山灵力,没有轻飘飘。
“……这就说明在下修为不怎么高,是打不过姑娘的——”
听到这里,她手微微一颤,凉凉的看着他睁眼说瞎话。
虽说接着那一下后,他身上消失了一个灵器的灵气。
却还若隐若现有数十道不一样的灵器息。
其中甚至还有极品灵器的灵气。
若打起来,不一定会输。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居然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来了一丝丝的委屈?
危重梧觉得,这个人指不定是有什么毛病,明明身有疾,不好好在他的阁里待着,等着半月后赴约养伤,却四处乱跑。
是嫌命长嘛?
不过,他既然不想走,危重梧也就懒得管。
现在被血洗一空的盛歌门除了那几百条人命,已没有值得人惦记的东西了。
而且他身为一阁之主,应有许多保命方法,或许也能帮上什么忙。
她抬手扔了一个青瓷瓶扔到他面前,看他伸出完好无损的另一只手接住,留下了一句“治疗一下手吧。”,干脆利落转身回了那个房间。
身后有一道炽热的目光从她转身便落在身上,存在感十足,危重梧动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看,神色如常的推开门。
随着门被推开,阳光洒入,破开一殿灰暗,低着头沉默跪坐在房中,怀里扶抱着一个人的齐温伸出手挡在眼前,看着那个逆光走来的人,一身素衣好似硬生生劈开了眼前黑暗。
齐温脸色惨白,勉强笑了笑,轻轻的叫了一声:“姑娘,你……你回来了,外面……”
“无事。她们怎么样了?”
危重梧蹲下看着她怀里眼睛紧闭,面无血色,呼吸微弱的人,伸出手搭在她脖子上。
“好多了,生机回来了不少,只是……”
齐温低下头看着怀里昏迷不醒的刘文秀,突然就说不下去了,满心不忍。
危重梧收回手,接着她的话道:“神识有损,灵根被毁大半,便是治好了,日后仙途怕也是艰难了。”
齐温忽然扬脸一笑,眼中泪水闪现,声音颤抖却故作平静:“能活着就好。”
能从那炼狱里活下来就好了,哪还敢再求什么仙途一帆风顺?
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模样,危重梧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这本应该是亦仙宗弟子的女主,却在这个小门派中,看样子似乎已待了许久,而如今这里又经历近乎灭门大变。
这个世界的变化太大了,大的已经脱离了她所知的一切原剧情。
或者说,从她回来的那一刻,这个世界就已经不是她知道的那个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敛下眼中怪异神色,问齐温道:“我听说,你们大师姐已经苏醒,可在这里?”
齐温看了一眼周围齐躺在一块的众人,眼眶通红,低声道:“她不在……我从她醒过来以后就没见过她了,但是我知道她还活着,只是不知道如今身在何处。”
“我也知道姑娘不是单纯路过这里,而是为了一块灵石而来——”
“我可以告诉你,那石头,在我那不知所踪的大师姐惊昙手里——是师父用它唤醒了大师姐……”
危重梧默不作声的听着,指尖下意识的轻摩着手指上的银莲戒,却见齐温突然抬起头,直勾勾的望进她眼里。
“若能找到惊昙师姐,便能找到那石头……”
齐温话还没说完,便听一道清雅男声在门外不急不缓响起:“听闻前几日修仙境北冰之极的百灯枯曾开了三息入口结界,迎了一女子入内……那女子似乎便叫惊昙。”
指尖动作一顿,危重梧眉头一蹙,转身,便见许子归站在门口,已将幕蓠掀开,露出了那张足以祸国殃民的脸。
他环顾了一下殿房内,在危重梧身上停了停,最后又落回到齐温身上,脸上笑意深了深,意味深长道:“那里可是很难进的啊,你师父可真是大方的很呀。”
齐温看到他的模样,瞳孔微缩,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浑身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却似乎怕到了极致,以至于一声都没发出。
危重梧正在想百灯枯是什么地方,突然看到她的反应,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许子归,眉头就没松开过:“你认识他?”
谁知道齐温却使劲摇头,看向许子归。
他却还是一脸无辜和茫然,似乎不知道为什么齐温会这样。
他轻声道:“上z……姑娘,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怎么可能认识这位姑娘呢?!”
他脸上的茫然太真,完全看不出真假。
危重梧轻轻抿了下唇,他方才想叫什么?
雷纹似乎察觉到自家主人心中不耐,在发间微微发颤,蠢蠢欲动。
她选择性忽视掉许子归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对齐温道:“我已通知了各门派,不出明日,便会有人来救助,在此之前,我会留下一个结界护住你们。
而你的大师姐,她既然拿着……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我会尽快找到她,这你也不用担心。好好养伤罢。”
看着齐温慢慢平静了下来,危重梧眼睛余光看到许子归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她眉头皱了一下,等她安抚好身心俱疲的齐温,来到殿房后面,绕开一地血水的回廊,来到唯一一个干净的,被血色湖水围绕的凉亭。
许子归便负手而立站在上面,幕蓠被取下放在了石桌上,望着水波荡漾的血色湖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到脚步声响起,才回过身看了过来,拱手以礼,直截了当的叫道:“上尊。”
危重梧:“……”
果然。
“许阁主何时发现的?”
许子归弯了弯眼,笑了一声:“上尊的易容术非常厉害,但是有没有人说过,上尊你发间的雷纹剑簪非常漂亮?”
闻言,危重梧一愣,脸色有些不好看,指尖拂过发间的剑簪,又收回手:“许阁主真是观察入微。”
“哪里,其实若方才上尊没有动手用灵力,子归怕也是没有那么快发现的,毕竟能有如此纯粹干净的雷灵力,境内只上尊一人而已。”
“独一无二的一份。”
“……”
危重梧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忍不住反驳道:“我亦仙宗还有一弟子,与我一般。”
谁知道此话一出,本笑意盈盈的许子归,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眼中似乎有什么在压抑。
危重梧以为看错了,再看时,他已一脸疑惑,眼中干净。
问道:“既然那人与你一般,为何没收他为徒?却收了一个双灵根的?”
危重梧沉默了一下。
第一次被人夸灵力独一无二,感觉有点奇怪,竟然口不择言的提了那个人。
她早就知道修仙境的人对于她收徒带着非常大的不解,但是她又不能说她的理由。
她硬邦邦的扯了一个用烂了的道:“……缘分使然。”
许子归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这样啊,也对,收徒讲究一个缘分……”
他话音未落,忽听面前湖中传出一阵奇怪声音,咕噜噜噜噜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突然醒了过来似的,搅和的一湖不安宁,。
所有的所有,不过一息时间,一道浑浊的灵力从湖中破水而出。
紧接着一个血淋淋的人从池中破水而出,长发飘漾在血水中,是个男子,确切的说是个少年,面容精致漂亮的不可思议,从血水湖中露出头,睁开眼的一刹那,宛如地狱奔赴而来的妖娆恶鬼,为夺人性命而来。
看到那人脸的一瞬间,两人脸色瞬间变了。
特别是危重梧,脸色几乎黑了下来,眼中冷意如刀。
这个人怎么和长大后的顾墨屏长的一模一样,甚至连灵力波动都一样!
那人浮在湖中,仰着头,目光紧紧的看着站在凉亭里冷冷盯着他的危重梧,眼中懵懂茫然,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欣喜:“师父……?!”
危重梧脸色一僵,还没说什么,就见雷纹剑突然出现在空中,杀气腾腾的在空中快速划了几下,然后又杀气腾腾的剑尖直指湖里人的喉咙,许子归脸色难看,余光却看到了那几个字:“哪来的东西,乱攀关系!”
许子归:“……”你一个剑怎么抢我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