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海狂蜂
“……师尼也挺好听的。”
袁弘毅低低地说，海就在眼前，他看过海，但没有看过星空下的海，或者是如此近距离，在心灵上的近距离靠近大海。
“真美啊……我几乎想要立即起航。”
袁弘毅发现师尼一直在发呆，就问：“你没见过海？”
海浪声中，师尼回答：“两百年，足够我了解这个世界了。”
袁弘毅脸一红，自己一直把她当做小姑娘，但她的年龄，可比自己大两个世纪！
“这里是大清的海防要塞，大沽炮台，东面渤海，想要从海上进入京津，就得先进入大沽炮台射程辐射范围。”
师尼随口一说，指指点点，有一股运筹帷幄的气质。
在未来，这里可能是防御妖族进攻的前线。
……
……
津大221号起航，这条幽灵渔船行驶在神秘的航道里。猪们不会开船，这艘渔船的驾驶舱内空无一人，好像全自动航行一般。这是一条笔直的航线，直扑日本本州。
星河坠落，逐日初生。
渔船乘风破浪，一缕金光照进休息舱，袁弘毅在暖阳中睁开眼睛。忽然听到敲门声，然后门被打开，一个少女站在过道里，她是老野猪的女儿。
“吃早餐了，先生……”
“哦……好的。”袁弘毅起床穿衣，女孩向前莲步半移说：“需要我服侍您更衣洗漱么？”
袁弘毅已经套好他的法袍，正要穿鞋，她就蹲下把另一只鞋子递给袁弘毅。
“谢谢……”
“你叫什么名字？”过道中，袁弘毅问。
“我没有名字……父亲叫我姬儿。您如果不嫌弃，也可以这样叫我。”
“我叫袁弘毅。”袁弘毅笑笑，眼神飘忽。
餐厅中师尼一个人在用餐，其他猪则一排侍立，它们对袁弘毅是敬重，对师尼则完全是明显的惧意。
早餐是一些奇奇怪怪的鱼生和饮料，在袁弘毅的位置上有一碗冒热气的白米饭。
“海上的日子没想象中惬意。”袁弘毅拉开椅子昏头昏脑地说。还没坐下，就感到甲板上有什么巨大的重物坠地，轰隆一声，整艘船都震动了一下。
所有猪齐刷刷转头，气氛忽然有些凝重，这艘远洋船吨位近千，造成如此大动静的东西，让人很难想象是什么。袁弘毅楞了一下：“怎么回事？”
“不知道不知道……”众猪纷纷摇头。
餐厅大门缓缓开启，袁弘毅和师尼并排走出，巨大黑影下，两人脸上都是震惊，眼前是一头大山一般扭动的黑色海豹，非常胖，这头海豹体型庞大，背后脊柱凸起，长出两对蜻蜓翅膀一样的薄翼，正快速蒲扇，可惜它实在太肥，这也是它掉下来的原因。
“天呐……”
有人拿来了鱼叉，所有人围成一圈对这东西充满好奇。
……
……
它发出沉闷持续性地低吼，一对篮球大的绿色眼珠四处扫视。
这种东西在妖之图鉴上级别很高，属于SR级，活跃于印度洋和太平洋，中文名叫：大眼海狂蜂。
海狂蜂一般成群结队出没，是令海上捉妖师最头疼的妖族之一。
海里几个白色浪头冲击船身打上甲板，姬儿左顾右盼，慢慢靠近海狂蜂。
这只肥大的巨兽还没张开獠牙之前，显得憨态可掬，姬儿想要靠近些瞧……
海狂蜂是极为危险的低智慧高能妖族，猛然裂开长长的弯月形嘴角，扭动起来！
群猪发出怪叫，四散而逃。一只最近的猪妖被血口铡断，海狂蜂肥大扭动的身躯下流出血泊，殷红刺眼。
姬儿的小手被袁弘毅抓住，轻轻拉到身后。
袁弘毅深吸一口气，凝眉取出法杖轻点，烟火爆发，强大的火焰法力柱迅速穿透了海狂蜂的神经中枢，血从它被燃开的血洞缓慢溢出。过不一会儿，这只海狂蜂抽动了两下，生命力消耗殆尽。
炙热的目光直勾勾看着袁弘毅，姬儿投来崇拜的目光。
袁弘毅对付这种妖族司空见惯，不以为意。
“这东西一般大群出现，不过数量也不太多。晚上要小心点。”
它们俩回去继续吃饭。
这一个白天依然枯燥无味，老野猪带着人在甲板上割肉烧烤，很快日照当头，又西沉大海。
姬儿经过白天的事，对袁弘毅很中意，时常偷偷瞧他。
晚上，津大211号发现一股风暴将会在十海里外海域降临，老野猪把这个消息告知师尼和袁弘毅。
航向稍做改变，它们其实还未离开渤海，这里恰好是大沽口炮台半弧形射程的末端。
休息舱的钢丝床上，袁弘毅闭目冥想，白天用的那个法术消耗了他体内一部分法力，所以晚上需要补充。
舱门打开的声音惊醒了袁弘毅。姬儿站在门口，面带羞意。
“有什么事情么？”袁弘毅问。
“大人……我想……请您喝一杯……”
姬儿眼光火热，对袁弘毅挤眉弄眼。
“我不喝酒。”
袁弘毅心说自己的酒量就不丢人现眼了。
“大人……”
她有些失落，站在原地小脚磨蹭，没有主意了。
“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袁弘毅平静地说，但在姬儿听来这话却冰冷刺骨，让她心碎。
她愣了几秒钟，关上舱门，似乎还在门口逗留了片刻，这才离去。
……
……
驾驶舱内烟雾缭绕，老野猪对着一团清幽的烟气讲话，这团烟气中隐约有一张脸。
这张脸的主人就是这艘渔船真正的船长，一只幽灵。它操控着船上全部的设备。
“你是说……至尊王冠！”幽灵说出这个词的时候，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嗯。”老野猪鼻孔里喷出两团烟。
“这种东西难道不是随浩劫而去了么？”
“哼！”老野猪掐灭烟说：“一直都在龙族手里，船上那个女人正是龙族。”
“另外那个人类呢？”
“是我女婿。”
“一个太阳法师女婿，你不想活了？”
“老鬼，毁灭带着他的死亡军团已经在路上，浩劫也将会被释放，没有生命能够存活在这场人类与妖族的战争中！只有强者才配拥有自由！我女儿必须待在强者身侧，所有人都在依寻强者庇佑。除了你这样的幽灵。”
“幽灵本来就是死的，谈何存活。”
“连烟都没抽过，可怜呐。”
“我还有身体的那会儿，哥伦布才发现美洲，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没抽过烟……”
驾驶舱外有脚步声响起，老野猪从椅子上扭过大脸，看到姬儿哭得梨花带雨，就蹲在门口。
“嗯？小家伙，你怎么了？”
她又哭着跑开了。
老野猪一脸迷糊：“她这是怎么了？”
“你女儿得你自己去做思想工作。”
老野猪点点头，起身伸了个懒腰，随手把烟和火柴放在控制台上。
驾驶舱的门再次关上，老野猪离开驾驶室。在他离开后，那团青烟脸依然无规律扭动，控制台上各种数据平稳，幽灵船长用一团烟气拿起那盒七星牌香烟，痴痴地瞧着，一根火柴凭空点燃，火光照映在它背后的舱璧上，映出一个人形，这是它的影子。
……
……
“亲爱的女儿，外面天凉。”
“哦爸爸！我失恋了！”
姬儿回过身伏地痛哭，娇躯颤抖。
……
……
几个人在清洗白天烤鱼后血污满地的甲板，老野猪示意它们回避一下。
“咱们回里面说吧，外面太冷了。”
“我不，我不敢再见他了！”
“为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我好怕，爸爸，我感觉我的心都要碎了……”
“好了，我们回房间，不会见他的。”老野猪叹了口气，其实他也不知道女儿在说啥，只不过顺着她说下去而已。
“嗯……”姬儿眼含着泪花，对面老野猪的眼神一变，他看见了什么东西。姬儿蓦然回头，远方海浪翻滚，天空阴云密布，她什么也看不见。
老野猪扶住女儿纤弱的肩膀严肃地说：“回去，这里不安全。”
……
……
“前方就是大清威震海疆之门户，海军总部威海卫！即将驶出渤海海域，进入北黄海！”
船长室在广播中报告航海信息。
“发现海狂蜂群！”
休息舱内，袁弘毅猛然睁开眼睛。
真的有海狂蜂群。
幽灵渔船发出无声的警报，舱室一个个打开，猪精们被老野猪叫起，它们奔跑在过道中，一片拥堵，人影晃动。
袁弘毅走出休息舱，正好碰上师尼。
一同来到甲板上，外面风暴已经临近。
“不是说风暴在十海里外吗？”
“风暴长达二十海里！大人！”
“海狂蜂！”
有人指着黑夜天穹之上，白天那种会飞的巨型海豹成群结队飞过。
它们的高度由低到高，上下前后四方的空间都被它们和云层覆盖。
按理说渤海这种内海不可能养活数量如此之巨的妖族，只有磅礴无边的太平洋海面上空才时常有如此大群的海狂蜂出没。
而且看样子，头顶的海狂蜂数量远不止肉眼瞧见的这些。
“它们要去哪里！”
“不管它们要去哪里……但只要其中一只海狂蜂发现我们，接下来就会是疯狂的攻击！”老野猪道，他正在命令手下准备救生艇。
“分散逃吧，也许还能活下来。”
“怎么逃？人力救生艇的速度能有飓风快？”袁弘毅问。
“就算没有死在海狂蜂攻击下，救生艇也会被飓风扯碎，更是死路一条！”
“那您说怎么办？”一群猪妖一时都望向袁弘毅。师尼也眼巴巴瞧着自己。
袁弘毅平时就没主见，这会儿脑袋是空的，面对一群猪妖直直的目光，他还真不敢乱指挥。
“不要呆在甲板上……”
袁弘毅昂首，发现刚才一直在下的毛毛雨变成了细雨。
“他说的对，回自己舱室，我会加速离开飓风区。至于海狂蜂……那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青烟幽灵船长悬停在驾驶舱外，发出幽灵独有的空灵话语。
群猪眨巴眼睛，然后赶紧四散冲回船内。
老野猪朝袁弘毅投来感激的目光，好像在说俺们都听你的，说完也跑回舱室而去。
“那儿就是威海卫。”袁弘毅指着前方对师尼说。“北洋舰队总部。”
“你想向他们求救？”
“如果威海卫和大沽口同时发起炮击，天上这些妖物就都死定了！”
“不用如果……”
师尼一只小手捏住袁弘毅袖子，呼吸渐渐急促。
“不用……如果……”袁弘毅一时语塞，随即就和师尼的反应一样。
他看到夜空出现了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