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祸从天降
“地契便写周员外的名字好了。贫道是方外之人,赵都头有官职在身,刘师爷身份清贵,在座诸位里只有周员外有多处产业,再添一处也不显眼。”道士左右看了看在座四人:“各位以为如何,但说无妨。”
赵都头就是方才偷瞄三嫂的汉子,生的人高马大、一脸横肉,倒像个剪径的强盗,“在座的都是兄弟,俺老赵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房子这东西最是麻烦,等找到买主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到时候也不知能卖多少银子,反正是一笔糊涂账。咱们亲兄弟明算账,我那份折成银子给我,咱们清清爽爽。”
“赵兄不是不知道我眼下的难处,银子都在各处用着,头寸上紧的很,哪里是说凑就能凑齐的?要不给你写个欠条?”周员外生的仪表堂堂,只是眉心掩不住一团戾气,说到欠条已然是带着怒气。
“好了,好了,都是兄弟,有话慢慢说。”刘师爷先站起来给众人添了酒,等两人火气稍息,这才道:“有件事情诸位有所不知,过些时日朝廷便要丈量宅院、厘定田亩,所有房子重新登记造册,到时候横财就手,可就不是一套两套房子了……”
见其他三人都聚精会神听他讲话,刘师爷反倒坐了下来,伸出食中二指在酒杯旁敲了敲,示意添酒。
赵都头起身端起酒壶刚要倒酒,又觉得自己也是官场中人,今日若是太过谄媚,日后不免矮了一头,这一寻思动作就慢了一拍。
那边的周员外已然举壶给刘师爷斟满了,呵呵笑道,“我的哥哥啊,您可是这余干县里的智多星。怎么,非要看见我和赵贤弟玩闹起来,您这做哥哥的才开口?”
“就是、就是,俺老赵是个粗人,说话不过脑子,周大哥你休要见怪,罚酒、罚酒!”说着一仰脖把杯中酒干了,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刘师爷轻咳一声,捋了捋三柳长髯,“蒙县令大人信得过,房契造册正是区区在下经手。这些年一直打仗,无主的房子不少,只要有了保人和里正的画押,房契上写谁的名字这房子就是谁的!”
“里正好办,老子干了这些年都头,手里可捏着不少人的把柄,莫说让他们画个押,让他们把老婆卖了都行!”赵都头一拍桌子,顾盼生雄。
“保人的事也简单,银两和匕首往面前一摆,是个人就知道该选哪一样……”周员外与赵都头相视而笑,亲兄弟一般,全然没了刚才的嫌隙。
“真要说到房宅,咱们这里可是坐着一位大财神。”刘师爷对道士施了个礼,“天下房产最多的自然是道门,钱仙长又是主持,咱余干县里的十停房产里道观占了三成,钱仙长手指缝里漏一漏,我们兄弟几辈子都吃不完啊!”
“这些凡俗事务确实是贫道打理,万事皆可商量。”钱道长突然把笑脸一收,眼里寒光闪过,众人只觉心头一惊:“余干县紧邻龙虎山,贫道可是担着天大的风险。我丑话说在前面,事情若是办的不漂亮,留了什么首尾,贫道降妖除魔的手段还是有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等兄弟四人定当进退与共,谋这一场富贵!”刘师爷打了个哈哈,起身举杯,“诸位,饮胜!”
……
富贵有了眉目,酒也渐渐上了头,赵都头摇摇晃晃到屋外放水。这家酒馆并不大,能看见后房里四个孩子围坐一起临帖习字。
三嫂端了个托盘从厨房里冲了出来,匆匆穿过雨丝,正巧碰上往回走的赵都头,点头一笑算是打了招呼,四碗面热气腾腾的葱花面摆在桌上,孩子们笑着叫着围拢过来。三嫂吆喝着孩子洗手吃饭,完了又端起一碗面跑向偏房。
衣衫被雨打湿紧紧贴在三嫂身上,曲线玲珑,赵都头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只觉一股子邪火从小腹之下升了上来,浑身燥热,当下便尾随着三嫂去了偏房。
不知是不是下雨的原因,偏房里有些阴冷瘆人。章节正躺在里面,见三嫂进屋练忙挣扎着坐起身来。这几天他已然能坐起来了,身子骨还是很虚弱,却能自己慢慢吃饭了。
三嫂先在看了看章节胸前的伤势,剑伤已然收口,又伸手试了试额头,烧已然退了,便说了声:“章大哥慢慢吃,回头我再来收拾碗筷”。
三嫂一回头赫然发现赵都头站在对面,满身酒气,眼珠子死死盯着自己的胸脯。三嫂并不惊慌,“赵都头走错地方了吧。你是体面人,此刻我若喊叫起来,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前几日县城里跑了强盗,身上还有伤,想来便是此人了!”赵都头看到章节,开始咋呼。
“这是我远房大哥,打猎伤了,如何是……”三嫂正在辩解,冷不防赵都头合身扑了上来,伸手就去撕扯三嫂的衣服。
三嫂高声呼喊,双手照定对方脸上一阵乱抓。赵都头醉酒后反应迟钝,冷不防脸上被抓的鲜血直流。赵都头毕竟身材粗壮,发起蛮力把三嫂按在身下,他此时热血上脑也不管许多,只想先把事办了再说。
突然赵都头不动了,一把剔骨尖刀横在了他的咽喉上!石子明从背后抓住赵都头的发髻用力一拽,冰凉的刀锋就压在动脉上,只要轻轻一拖血就会喷的满屋都是。赵都头的酒全都吓醒了。
“杀鸡是这个位置,杀羊也是,杀人也差不多吧?”石子明的声音比刀锋还要冷,手却一丝不动,很稳。
三嫂挣扎着站起身来,也顾不上春光外露,颤声道:“子明,你别冲动!”
“有话好说,先把刀放下!”钱道长高喊,在前面听见动静不对,吃酒的几个跑过来正赶上这一幕。
“好你个大胆淫贼,身为朝廷命官,意图奸淫民女,其罪当诛!二位店家放心,有我刘某在,有诸位见证,定然会将这厮法办!”刘师爷一脸正气,大声呼喝。
“兄弟你别冲动,不值当的!杀人偿命,你嫂嫂和孩子谁来照顾?”周员外也温言相劝。
石子明的神色有些松动,手也抖了起来,方才满心杀机不想其它,此时别人一劝反倒开始紧张了,“若是我放了他,他回头报复又当如何?”
刘师爷断然答道:“刘某以项上人头担保,赵都头绝不会报复!”
“我也作保!”周员外也劝道:“老弟尽管放心,我等都是有身份的人,放着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何必趟这滩浑水?”
三嫂一咬牙,对着钱道长拜倒在地:“仙长是出家人,我就信您的话。”
“无量天尊在上,今晚之事我四人只当没发生过,今夜过后若有人寻你家麻烦,人神共愤,死无葬身之地!”钱道长正色道。
当啷,石子明掷刀于地。赵都头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一脚把刀踢飞,回身劈面一拳向石子明打去!
一脸斯文的刘师爷一把攥住他的拳头,“贤弟,你老哥以人头担保你不会报复。”想不到他居然是个外家高手!
“这口气我咽不下!”赵都头大吼。
嘭,石子明口鼻窜血,晃了晃坐在了地上。
周员外晃着拳头,一脸冷笑,“刘师爷的面子当然要给,赵贤弟你不必出手,为兄替你出气……”
三嫂冲上去护住石子明,大叫道:“道长,道长,你发过誓的!”
“大嫂你莫要听错了,仙长说今夜过后若有人寻你家麻烦,如何如何,可是你们一家六口大概是过不了今夜了。”一旁的刘师爷笑道:“赵都头,你我二人出去把四个孩子请进来如何?”
“敢不从命?”赵都头嬉皮笑脸的拽文。
“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害我一家性命!”三嫂大叫,她不明白这些人的心肠为何如此歹毒,他们不是有身份的人吗?
“倒也不是特意害你性命,主要是赵都头日后还有前途,免得你们日后再生出事端。几条性命而已,不如直接料理干净了的好。放心,我们下手快,一点都不疼。”周员外耐心解释,像极了和气生财的生意人。
免得生出事端?几条性命而已?这是什么道理!
“无量天尊。”钱道长念了声道号,“还是不劳烦几位动手了。今夜是中元节,百鬼夜行,醪糟铺一家六口被厉鬼所害。明日赵都头会率衙役来验尸,贫道也会做一场法事。这事情就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说话间刘赵二人带着四个孩子进来了,孩子们浑身都淋透了,冻得直打哆嗦,胆战心惊的望着一屋子的大人。
钱道长从道袍里取出一个小包,里面包着一截枯槁的指骨,手中捏了个法诀冲指骨一点,只见那骨头嘭的一声化为了灰烬。
屋里阴冷之气越发重了,油灯爆了个灯火,缓缓熄了。屋里没有光,众人却清清楚楚看到一个鬼影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向三嫂走去。
“我跟你拼了!”石子明嚎叫着从地上摸起尖刀,一刀捅向鬼影。想不到他整个人也黑影怀里穿了过去,黑影毫发无伤,继续向前。
石子明转身向赵都头冲去,尖刀直刺对方心口,一命换一命!不想旁边的刘师爷抓住他手腕轻巧的一捋一转,就把他手腕扭的脱了臼。石子明虽说学过几日拳脚,可在不显山漏水的刘师爷面前就是白给。
四个孩子也冲上去拳打脚踢,结果被三个大人轻松制服。他们饶有趣味的看着鬼影走到三嫂面前,伸手抓向她的脖颈。三嫂象魇住一般丝毫不动弹,就呆呆的等死。
“这是孤神峰上的厉鬼,前几日那里出了大事情,我去那里收了几条厉鬼,想不到派上了用场。”钱道长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外面雨下得越发紧了,屋里愈发阴冷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