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二章
林铁贵垂下头,深深叹了口气,带着恳求道:「亲家,杏花嫁到刘家这么多年,孝顺长辈,料理家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说休妻就休妻,这你让杏花以后怎么过?」
崔氏梗着脖子,冷哼一声:「怎么过不关咱刘家的事!你们要是还要点脸,快点把林杏花抬走,别赖在我们家不走!」
徐氏红着眼,干脆彻底撕开脸面,气势汹汹冲到崔氏跟前,「当初求着我家要娶杏花的是你们刘家,现在一句话就要赶走杏花?没这么好的事!刘仲文呢,我要见他,我倒是要问他这些年的书是不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结发妻子说休就休?连三个孩子都不要,哪家听过这种事?女娃那也是刘家的种,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你这个狠心的婆子,为了钱连亲孙女儿都不要,我倒要找仲文好好说叨说叨。」
「你不用找他,这个家我老婆子说了算!仲文都听我的,我说啥就是啥!」崔氏站起来叉着腰跟徐氏打对台,两个人伸长了脖子对骂,唾沫星子飞溅。
趁两个妇人吵得不可开交,林铁贵对着二儿子眼神飘向门口,林二富瞬间懂了意思,拔腿跑出院子。
不过一刻钟,林二富生拉硬拽把一个身穿直裰身形清瘦的男子拖进刘家院子,林铁贵见到刘仲文的样子心里瓦凉瓦凉,原本仅存的一丝侥幸荡然无存。
林二富哼了一声,「爹,姐夫知道我们来了,就躲在院子外不进来咧,看到我就跑,害我好找!」
刘仲文看到林铁贵又看向两个大舅子,脖子缩了缩,从林二富手中挣脱后拍拍衣服,挺起胸膛理所当然道:「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是刘家独子,身担传宗接代的责任,可杏花生不出儿子,我也只能忍痛休了她。还请林伯父伯母不要怪罪仲文和家母,我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刘仲文给林铁贵作了一个揖,面露不忍。
林大福捏紧拳头,眉眼一片煞气,要不是林二富阻拦他早就一拳砸到刘仲文虚伪的脸上。
「爹,刘家欺人太甚,杏花留在刘家肯定受磋磨,我们这个做大哥还没死,以后我养她,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让杏花饿着」林大福信誓旦旦,他和林杏花从小关系最亲近。
徐氏和林铁贵想阻止已来不及,两人气得狠狠瞪着林大福,林大福被瞪得莫名其妙,挠了挠后脑勺。
崔氏收起叉腰的姿势,挤出一抹怪异的笑,「杏花还有两个兄弟,被休也不用担心,所以说家里必须要有男娃,不然以后大妞她们被休了怎么办,一个撑腰的兄弟都没有!还不是被人在脸上踩,脊梁骨被人踩断了都没人管。」
徐氏黑着脸,「你说谁被休?大妞可是你亲孙女儿。」
崔氏嘴一撇,一副刻薄的嘴脸,「我打个比方,你急个啥?再说大妞她们仨以后就是你们林家人,跟我们刘家没关系。」
徐氏拍着大腿哀嚎一声,「仲文,大妞姐妹仨可是你亲生的,你这样做会被人唾沫星子淹死的!」
刘仲文嗫喏,被崔氏轻飘飘看了一眼立刻偏过头,「三个赔钱货罢了,以后是生是死跟我刘仲文再没关系。」看样子是下定决心休妻弃女了。
林铁贵气得涨红了了脸,指着刘仲文半天说不出话来,林家兄弟忙过来扶住他。
徐氏抹着泪不管不顾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痛骂:「丧良心的,当初百般求娶我女儿,现今说休就休,连三个姑娘都不要了,还有没有天理啊!刘家人,求求你们做个人吧,人在做天在看,你们会遭报应的!」
柳树胡同说大不大,几家院子挤在一起,听到动静纷纷伸着脖子看戏。
崔氏听到门外有人声脸色立刻黑了,指着林杏花屋子的方向怒骂,「林杏花你给我出来,立刻滚回你的林家去,不下蛋的母鸡!我呸!一家人没个像样的,怪不得一辈子地里刨食,没得出息!」
徐氏化身护崽的母鸡,起身和崔氏掐架,抓头发拧软肉拽衣服,打得难分难解,林家男人想上前劝架反被踢了好几脚。
女人打起架来都是六亲不认的。
就在这时,木板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林杏花双手紧紧抓着门板借力,脸色苍白似鬼,眼神冷漠锐利,脖子上红紫的勒绳印分外可怖。
「我要和离。」
这是她穿越成林杏花的第一句话。
林家人看到林杏花这副惨样俱是一震,大妞牵着妹妹一起跑过去差点把林杏花扑倒,好在徐氏及时扶住她,几个小丫头跟果子似的挂在林杏花身上不愿分开。
徐氏红了眼眶差点掉泪,粗糙的右手紧紧抓住林杏花的,左手不敢用力轻轻拍在林杏花后背,「死丫头,你能耐了啊,还闹上吊自杀这一出,你去了我跟你爹可怎么办?大妞她们没娘了又该怎么办?称了别人的意,你女儿以后说不定被人怎么磋磨,你糊涂呀!」
林大富走了过来,粗声道:「杏花你别怕,你还有爹娘,还有两个兄弟,离就离,怕个啥,大不了以后我们养你!」
林二富眼睛滴溜溜转一圈,带着笑脸道:「大姐你别担心,万事有爹娘还有大哥呢,咱林家可不会随意让人欺负了去。」
林铁贵满意地点点头,没说话。
林杏花目光扫过林家爹娘兄弟,最后落在三个黑乎尖瘦的小脸上,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意,粗着嗓子:「我不会再犯傻。」
林家人如负释重,纷纷松口气,大妞三个惶恐的眼神终于有了亮光。
刘仲文心虚地偷瞄林杏花几眼,见对方根本正眼都不看他一眼,心中一时有些不得劲,平常林杏花的眼里只有他的。
崔氏兀自翻着白眼,忙催促道:「这里是刘家,你们想絮叨回去说,不要打扰我们。」
林大富愤怒地看了崔氏一眼,顾忌对方是长辈骂不出口。
林杏花借徐氏的力慢吞吞走进院子,目光冷淡地看向刘仲文,嗓子发出沙子磨砺般的声音,「想我走,可以,和离。」她接受了原主的记忆,知道和离和被休弃大为不同,和离的妇人以后再嫁也不难,更不会被人说三道四,被休弃的妇人却连带娘家人都被人看不起,在外名声很不好听。
林杏花平常都垂着头羞羞怯怯的模样,对着刘仲文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姿态温柔,刘仲文第一次见林杏花这副冷漠的表情,一时陷入沉吟没说话。
崔氏一把推开刘仲文,毫不客气道:「你犯了七出之条—无子,休了你是应该,你居然还敢讨价还价?想都别想,哼!今天就是要休你林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