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波澜
其实结局并没有出乎邓海鑫的意料,他本就没觉得能活下去,他只是觉得遗憾,冀州那么长一条边防线上,会因此多死上很多人。
他想了很多,大多数时候还是觉得遗憾罢了。精神恍惚中他身上又多了几个伤口,在余晖映照下显得更加狰狞。
但是他还是挣扎着起身,看着那马背上的蛮子再次举起长枪,驾着马冲杀过来,不仅如此,还有几个蛮子已经翻身下马,团团围住着他,不给他丝毫逃脱的机会。
枪头闪着黄昏灿烂的光芒,刺得邓海鑫眼睛生疼。这常年徘徊于生死线的斥候,再一次侧身举刀,将刺来的长枪挑开,又精疲力竭地前后踉跄了几步,用刀支撑着身子不倒。
强弩之末的他,已经没有抵挡下一次进攻的力气了。
他有些不舍地向南方一望,觉着自己就算不能埋在故乡,也要望着故乡死去。
两个呼吸后,他已千疮百孔的身子上,又多了一个硕大的血窟窿。邓海鑫突然发现自己的喉咙里有什么东西直往外冒,比之前吃雪还要难受许多。他想张开嘴喘口气,却发现血止不住地顺着嘴巴往外流。
这落日,是他生命中最后的余晖。
…
这只是这个战争序幕,这绝不是悲情的句号,而仅仅悲剧的开始。
吴鹿并来不及来阻止这场战争。
冀州将军府上
暂且定居在府上的蒋度芸,第一次发现这里在汪洋琨走之后竟是如此的寂静。那个对外严肃冷酷,对内大大咧咧的将军,带着他那一堆天天忙得焦头烂额的军师离开向北出发之后。开门关门声不断的将军府上已经没几个人了,将军夫人的病尚未痊愈,不常走出屋门,除去几个必须的打下手的丫鬟,还真一个没事干的人都没有,自己闲情逸致反而在这样安静的时候显得特别突兀。
他现在日常的生活大约就是帮那个脸上有些微胖妍丽女子看病,诊脉,开药方。有时那个背上全是伤疤的小王也会来。蒋度芸和那个王耀华最是聊得来,大约这个时候就是蒋度芸日常生活中唯一的调剂吧。
汪洋琨突兀地离开,蒋度芸作为外人来说,倒也不觉得奇怪,打仗嘛,将军肯定是要阵前指挥的,出去很正常。
但只有那将军夫人陈明宪才清楚,汪洋琨带着几乎所有的底牌出发了,甚至现在伤都还没好的王耀华也跟着去了。这次去,必定是北狄与大楚这数年间最大的一场仗。
而如今之冀州,不能败,也绝对承受不了败。
北狄和冀州,就好像是私底下商量好了一样,都想着把大军藏在这冀州和幽州交界处,想着打对方一个猝不及防。双方都死憋着一口儿气,非要一仗就打得对方再也没有气势。
说来奇怪,就好像冥冥中有一双大手,硬生生地让双方主将有着同样的考虑,同样的打仗方式。
说白了,就是想死人,想一场干干净净的大仗,打得白茫茫大雪上也能血流成河。
岷
岷这个地方在冀州算不得是什么重要位置,四周地形复杂,虽然称不上是群山环绕的天险之地,但好歹是有河有山易守难攻之地。
汪洋琨所带领着的近五万人的士卒正驻扎在此地,随时准备给北狄的那群蛮子一个致命一击。只是他们此时还没有敢想到,对方居然和他们有差不多的打算。
大营帷幕之中
沙盘之前,一群衣着甲胄的人忙碌。不断有探子归来回报消息,又连忙出去,像是怕耽误了这里人的推演。而汪洋琨左手扶着腰间的环首刀,右手正指着幽州冀州地形图反复端详着。
他细细回忆着刚刚所刺探到的军情,在脑中不断地推测着无数的可能,不禁紧皱着眉头,应是感到了诡异之处。
自己的思绪有些乱了,汪洋琨很清楚。于是他转过身来,看着那些还在沙盘上演武推演的几人,开口道:
“诸位可是有推测出北狄大军详细位置吗?”
大营居然静了下来,来回踱步的人也停了,全都是低着头沉吟不语,拿不出来一个确切的答案。
寂静之后,还有有人站出来行了一军礼,开口道:
“以目前所刺探到的军情来的话,我们与北狄探子主要交战位置依旧在冀州与幽州交界处附近。在这样的一个铺开范围来看,大军应在他们探子后方,离交界处也算是不远了,恐只有几日时辰了。”
这位将领的观点,应是大多数人所预测的,凭借常年征战的经验,确实也能推测个八九不离十了。
但是这一次确实与之前不同,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看似不是什么大问题,细想有觉得其中大有猫腻。
这几日斥候之前的试探,见血太多了。光是战死的斥候弟兄已经是百来号人了,还没有算上伤残的。遭遇战斗之频繁程度是前所未有的,而北狄那群蛮子不知怎的,连斥候都彪悍得不像样,上来就打,就仿佛杀红眼了一眼。
念此,汪洋琨极为艰难地开口道:
“你们说,会不会他们十多万人也在这里埋伏我们?”
帷幕之中再一次落针可闻。
有几个将领甚至喘了口粗气。
他们不太愿意去想这个可能,因为真是这样,那么北狄只是打算横推过来,碾得冀州寸草不生,再与那中原富庶之地来一次拉锯战。
不会有朝廷援军的冀州,将成为消磨北狄蛮子精力的弃子。
是万户绝种那般的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