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心有千千结
却说那山洞之中,叶思韵依旧撑着腮帮,她坐在地上,痴痴的望着萧瑾辰,年轻人身上的血痂已脱落的七七八八了,只是不知为何,却还是处于昏迷的状态。
对于叶思韵来说,她现下很是矛盾,她自然是想让萧瑾辰醒过来的,但若是那样,她可就再没有这样大大方方打量自家徒弟的机会了。
她昨晚说过要放下萧瑾辰,本来今晨天刚放亮的时候她就该走的,但心里总有个念头在提醒着她,就看一小会儿,以后就没机会了,一小会儿之后又是一小会儿,一直从朝阳初升到现在,无数次都下定决心了,可似乎总有一股力量在阻止她离开。
叶思韵突然想起不知在哪一本才子佳人最喜好的情爱小说里看到的一句话,世间情动者,心思最是难猜,忐忑,羞涩,迷恋,不舍,相思,离恨,百般思量,如雪兔疾走,似幼鹿过溪,心有千千结,百转不能定也。
女人身上的伤势依旧很重,但毕竟是九品小宗师,与那俗世人相比,已几乎可以说是那“非人”的状态了,经过一晚上的恢复,气色倒是好了几分。
“唉,叶思韵啊叶思韵,走吧,你再不走,可就舍不得了。”叶思韵喃喃自语,她愣了好一会儿,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猛的起身走到山洞口。
只是女人刚到洞口,便又忍不住折返了回来。
“嗯,反正昨晚已经亲了一下了,再亲一下也没啥。”女人红着脸:“没啥,对吧。”
叶思韵左右打量了一下,伏低身子,做贼似的,对着萧瑾辰好看的唇角轻啄了下,一下,两下,女人鼓足勇气,再度起身,却是再不敢回头看一眼。
……
安静依已从圣人村出来又一会儿了,安姑娘站在昨夜萧瑾辰所在的歪脖子树下,一脸惆怅。
“叶老师会把瑾辰带去哪儿呢?”
只是话音刚落,安静依便听到一道温柔女声在耳边响起。
“向前走,大约有十几里的路程,哪里有座山洞,瑾辰在等你。”
“叶老师?”安静依转头,只是身边并无人,她也不再作何思量,双脚轻点,几个闪身就没了踪迹,她没注意到,在她点脚的瞬间,有滴清泪刚好轻轻砸在地上,无声,也无息。
安静依赶到山洞的时候,年轻太子还是昏迷着,只是身上却泛起了金色涟漪,蝉鸣剑在他旁边嗡鸣不止,连带着山洞内都是剑气森然,安静依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剑气彻底退去才走入山洞。
萧瑾辰在很显眼的地方靠着,安静依仅是看了一眼,便捂住了嘴,眼泪止也止不住,她缓缓走着,脚下似有千斤重,蹲下身子,半天无言。
年轻太子终于有了苏醒的意思,眼珠子隔着眼皮动个不停,几乎是一瞬间便坐起身来,想也不想就先把蝉鸣剑招在手上,下意识就要往前刺去,只是看见是自家心爱的姑娘后,萧瑾辰便松口气,进而有些疑惑,他记得昨晚不是师父来了吗,怎么成了静依了?
“师父呢,她怎么不见了?”萧瑾辰问了句,只是这一问他便眼睛有些亮了,好了,自己竟然全好了,现下除了经脉还有些胀痛,跟正常人并没有多大区别,一身真气圆润自如,不知为何,好似有了灵性,在丹田内结成一口真气深潭,生生不息。
“我也不知道叶老师去哪儿了。”安静依满是泪痕的脸上露出笑意,眉眼弯弯,眯成月牙。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在这儿?是你治好的我?”萧瑾辰憋了一肚子的疑惑。
安静依刚准备回答,却是突然想起了昨夜的梦,其实当年她娘在上吊前的一个月内就经常说一些很奇怪的话。
当时的安静依不懂,但在这一刻思来却是炸雷一般。
她娘有一次给她说过,她说女人和男人相恋,不管如何,女人都难免吃亏,哪怕对方表现再爱你,你也莫要以为就能永远爱下去,你要有所保留的去爱,就比如与其你感谢他,还不如让他记得你的好,要让他欠你恩情,要让他再以后和你在相处中有愧疚补偿的心思,如此才能爱下去,当年娘就是太感谢你爹了,觉得他让我见识到了不一样的人生,可现在我看清楚了,天下男人,都是一般的模样,不可惯着,不管你以后要找什么样的男人,一定不要重蹈娘的覆辙。
“昨夜叶老师便走了,我一直都这儿待着,至于你身上的伤,是我治好的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咱俩终归是一体的。”安静依的回答模棱两可。
萧瑾辰闻言却并未多想,在他的认知里,像安静依这般的美好女子,是怎么也和撒谎扯不到一块的,萧瑾辰只当是师父有意要磨炼自己了,再说了,鹿苑院试期间老师不得插手,这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是一想到静依着五品的修为要使自己恢复成这样,怕是所费真气怎么也不会少了,他有些心疼了。
年轻太子拉过安静依的柔软小手,在她手心摩挲着。
“肯定累了吧,以后可不要这样了啊,男人嘛,该疼就疼一下,反正皮糙肉厚的也没事,我辈修士又不是市井百姓,一点小伤而已,不打紧的。”
安静依听着萧瑾辰的温声细语,突然就想狠狠的抽自己一巴掌,她感觉自己有些不配,眼前的男人这般好,她却要骗他,还有叶老师,平时里对自己更是爱护有加,可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娘亲所说的究竟是对还是不对呢,安静依有些迷茫了,总有一些事情,做之前以为全对,可做了之后,除了后悔还是后悔,安静依此时就是这样的状态,为什么自己总要这样?为什么有的时候明知是错的还要去做?难道她安静依注定一辈子都改不了这个毛病了吗?
……
斧街桃花庵,正值中午时分又逢年节刚过,连一个人都没有,有些冷清,只是从酒馆里隐隐传来两道清脆读书声,倒是给酒馆增色不少,孩童朗朗读书声实在是世间最不可多得的美好了,一些个斧街耳尖的过路人,虽说听不明白在说什么,但路过的时候还是不自觉的笑意盈盈。
陈文伯端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晒太阳,眼睛眯起,听着酒馆内的读书声,老人一脸快意。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欲……”
读书的孩子是吴畏,在他旁边的自然就是百无聊赖的烨王箫青瑜了,听到吴畏卡住了,箫青瑜忍不住翻了白眼。
“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吴畏听着箫青瑜念这《大学》里的文章似乎有种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觉,有些气馁,只是他并没表现出来。
和箫青瑜待的越多,他便越来越能感觉到自己的不足,箫青瑜看上去什么都不做,可架不住聪明啊,一些他不懂或是记不住的东西,他总是随口就能接上。
而且箫青瑜的记忆之恐怖可以称得上是惊世骇俗,从这两天听箫青瑜讲故事就能看的出来,在他眼里,那被箫青瑜起名为《西游记》的故事着实是想象瑰丽,种种玄奇在他听来可以说是闻所未闻,而且其中夹杂的一些道理,让他听的是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只是吴畏在斧街长了这么大,可能见识少很多,但有一点他肯定比箫青瑜强,埋头努力,这是爷爷从小就给他灌输的理念,而且他也见过那种靠自己的努力出人头地的街坊邻里。
斧街拐角处那位卖糕点的瞎眼男人就是个例子,他的名字和他干的营生一样,也叫糕点,他姓王,是吴畏他们家原来的邻居。
王糕点生下来就是个瞎子,是家中的独子,爹娘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然而在一次意外之后,老两口就瘫在床上了,常年都需要拿药吊着性命。
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说完了,这肯定又得落下个家破人亡的结果了,但王糕点不信邪,听爷爷说,王糕点为了能学门手艺,专门去拜当时斧街上另一位卖糕点的老头为师,那老头见王糕点是个瞎子,就说王糕点学这个肯定不会出息,刚开始不想教,可架不住王糕点的热情啊,今天帮忙提个水,明天帮忙收个摊,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老头只得答应。
王糕点也好学,天天一门心思的捣鼓怎么把糕点做的更好,哪怕瞎着眼什么也看不见,一遍又一遍的试,后来终于被他给琢磨出门道了,由他独创的一种叫瞎子糕的糕点在落阳郡城都是一绝,许多人都来买,因着生意实在太好,如今那王糕点在民柳街都已经开了有两处铺子了。
而且还讨了个贤惠婆娘,丝毫不嫌弃他瞎子的身份,把家里二老侍奉的那叫一个好,让斧街无数人都羡慕。
哪怕前些年因为有那所谓的阎王三杰的存在生意有些影响,但一直都在稳中求进,吴畏昨日还去他家买糕点来着,只买了一文钱的,其实多的也不是买不起,毕竟师父给他的银子实在不少了,就是他自己苦惯了有些舍不得而已。
吴畏的心思,坐在门外好像普通老头儿一般的儒圣并不知道,老人突然睁眼,看着那从街口缓缓走过来的一对年轻男女,一脸欣慰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