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八章[09.03]

V第八章[09.03]

哪知才坐下,就听闻说赵乐君已经回到洛城,进宫求见。

他拿着奏疏的手一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些火气又在心底翻涌着,刚刚还觉得呼吸顺畅,这会居然又提不起劲来了。

他扶着桌沿,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两字:「不见!」

他不想这个时候见这个女儿,不想听她为姬家辩解!

然而,帝王的金口玉言也有不中用的时候。

赵乐君已经径直来到了大殿上,朝正对自己咬牙切齿的父皇淡淡地笑:「女儿回城便听闻父皇龙体抱恙,心中忧虑惶恐,未经传召就匆忙而来,还望父皇恕罪。实在是女儿放心不下。」

帝王险些就被生生怄出一口老血。

反了!真的是要反了!这个昔日小心翼翼,伏低做小的长女也敢在他跟前耀武扬威了!

赵乐君话落,大殿却死寂一般,安静无声。

帝王台阶之上高坐,双目赤红盯着不请自来的长女,愤怒不必宣之于口,从那双眼眸中泄露出来。

赵乐君视若无睹,脸色依旧是淡淡地笑。

父女无声对峙,帝王到底因为愤怒略逊一筹,忍耐不住冷冷下逐客令:「你不到朕跟前来,朕便好得很。」

「那是女儿的不是了。」赵乐君闻言朝他又施一礼,直起身后才继续说道,「既然父皇不待见,为了父皇的龙体着想,女儿就此告退。」

说罢,居然是真要转身离去。

本就被她的到来气得难受的帝王猛然呵斥一声:「放肆!朕这里什么时候容你来去自由,目无尊上!」

父亲难缠,赵乐君倒是神色轻松,再度回身,对上他圆睁的怒目淡然道:「那女儿恭听父皇吩咐。」

她始终从容不迫,不为天威惶惶或被激怒,反倒叫武帝越发觉得憋气,就好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他用力喘了几口气,理智回归一些,冷声道:「你在上郡,却瞒着军机不上报,又让姬家军无旨调动。你今日敢调动姬家军到上郡,明日是否就要把姬家军调遣到这皇城之内!」

责备的话连二连三,赵乐君口中说了句不敢:「上郡当时岌岌可危,姬家军英勇卫国,从无僭越,父皇何必过多猜忌。女儿知道这些年来,您总是疑心我与太子要谋朝篡位,一而再的打压着姬家。可是父皇……」

她抬起头,看那个已经不再对自己慈眉善目地父亲,一字一字地道:「女儿说句大不敬的话。太子已经是太子,他不必争不必抢,往后就是帝王,我与太子为何要谋逆?如若母后还在,父皇可还会听信他人谗言,视我姐弟如毒蝎?!」

这是她首回在帝王跟前说出这些年来的委屈。

武帝有片刻的愕然,下刻咬牙道:「你是在指责朕吗?!如若你母后还在世,也要被你如今的桀骜不驯所惊!」

「父皇!」赵乐君此时心底有悲与怨翻涌,语气也变得犀利起来:「如果母后还在,只会心寒!她的父亲在你年轻时倾尽举家之力支持,她的兄长为国为君,马革裹尸。姬家满门忠烈,可换来的只有父皇你无穷无尽的猜忌!我该幸母后不在了,不然要又要经历多少痛彻心扉!」

「赵乐君!」

在她失态的嘶喊中,帝王勃然大怒。

姬家是他最不愿意提起的亏欠,正是因为心中有愧,才更想要处处抓出姬家的错处,似乎这样才能够把他的亏欠给遮掩,让世人所遗忘。

赵乐君听见他呼自己的姓名,心中涌起更多的怨怼。

乐君乐君,悦君悦君。

她母后将所有都给了心爱的郎君,可最后换得了什么。

只是换得他对她的血亲征讨,欲除之后快!

帝王父女在大殿中就争吵了起来,宫人早已经惶恐跪下。而把心中怨气都发泄了出来的赵乐君,反手抹了一下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

可是那一下并不能让眼泪停止,反倒越发汹涌,让她以手掩面。

武帝坐在高位,那一声咆哮后,也似乎用尽了力气,只能无言张大嘴呼吸着。

良久,他在女儿无声的哭泣中,愤怒的神色一点一点消散,最终被浓浓的疲惫感吞没着。

刚才那一声,也让他想起了女儿名字的含义,想起了元后离世前,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说一定不能叫姐弟受了委屈。

他当时是怎么答应的……武帝居然有些想不起来了。

那个时候,他已经纳了陈后为妃,多在她宫里,贪恋陈后年轻的身体。

再后来,胡人势不可挡,陈后产子,姬家频频在战场上失利,国土丧失,群臣皆责难姬家。

他顺势而为……夺了姬家一半的兵权,让姬成临残兵疲将的苦守北地。

陈年旧事不断在脑海里徘徊,让他头痛欲裂,更加不想去分辨错对。

他是帝王,天下之主,天子威仪,不管是谁都只能臣服!

帝王目光沉沉,抬头看向已经擦干眼泪的长女,在她那酷似元后的面容中有一阵的恍惚,最终闭眼道:「你今日放肆,朕容忍了,但绝无下回。去吧,看看你弟弟去,再好好准备议和一事……还有,朕觉得你与连云还是相配的,朕希望你莫要辜负他一片爱慕。」

赵乐君走出大殿时,眼中的泪已干,不论是悲伤还是愤怒,都已经在帝王最后一句话里碎裂,消散。

她脚步没有停留,步履沉稳地去了太子那里,一颗心宛如固城。

太子已经打听到阿姐进了宫,犹豫着要不要到帝王跟前,却见她眼眶微红,明显是哭过的样子走来。

他心中大惊,三步做两步,一把去扶住她:「阿姐,你怎么了?」

为什么哭了?

「……他呵斥你了?!」

少年从焦急道目有冷意,声音不自主的拔高了。

赵乐君回握住弟弟的手,朝他灿然一笑:「无事,不过吵了一架,你近一个月可好?」

太子手掌里一片冰凉,叫他心疼,忙宽慰她:「阿姐安心,弟弟好着呢,昨儿我还用了两大碗米饭,吓得宫人都不叫我再用了。」

赵乐君眼神都温柔得能拧出水来,拉着弟弟坐下,见到桌案上放着新鲜水果,宫里也井井有条。

这些日子以来的担忧总算是放下了。

「平时用得少,突然增食是要伤了脾胃,谁敢让你海吃。南阳王一事我听魏冲说了,你做得很好。」

太子被突然夸赞,露出腼腆地笑说:「不过是跟在后边推波助澜,大功劳还是上郡的战事,让父皇不敢再起内祸。」然而,说了两句,脸色就古怪了一些,「南阳王好摆平,不过两万兵力的藩王,不足为惧。但霍廷就不好说了,手上兵力五万,被夺回铁矿之余还平白受冤屈,恨上陈家不说,怕要跟其他武将有心思。」

武将好不容易跟世家有了抗争的底气,再被打压,帝王猜忌亦重。今日一个霍廷,明日还会有许多个霍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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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将军求复合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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