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磨牙
这外面没有风,虽然不见太阳却是异常闷热。路旁的树林里热得连声鸟叫都不曾有,翠绿的枝条耷拉在树干上,亦是不曾晃动半分。
“这一段路上流民比较多,昼哥儿最好还是呆在马车里面!”耿澍怕有意外发生,对着边上的弘昼劝导,他们是南下,这一路上的流民却是北上,碰到弘昼一行人便是一个个停在路边好奇地张望。
弘昼眼珠子扫视路旁,行人均是面黄肌瘦,无不佝偻着背相互搀扶。行人身后不远处的草堆上还留着两具男尸,尸体上有刀痕,血从伤口处往下滴淌。这显然不是饿死,而是被人用利器割伤失血过多致死。伤口颜色不是很深,应该是刚死没多久。这条路上严仲他们刚刚过去,而死掉的这两人极有可能是想抢掠严仲的车队,因为弘昼大件的行李都在严仲那里,整个队伍很长,下手成功的几率大。
“小心!树林里好像有人!”耿澍目光敏锐,他发现远处树林里人头耸动,离得有些远看不真切,但是直觉告诉耿澍若真有人那必是来着不善。
弘昼顺着耿澍指的方向望去,似乎真有一队人猫在林子里,离他们大概三四百米的距离。弘昼抬手擦了下鼻子,“小心点,善者不来!”
这路上悍匪盗寇即便和严仲熟识也不过是金钱的买卖,保不齐有胆大包天、见钱眼开的,正好眼前就有一个大金主,这票干完以后还当什么土匪。
弘昼眼睛盯着前方,迎面而来的人数明显增加了,他对着耿澍吩咐:“戒备!吩咐前面一辆马车里的兄弟们火枪上膛,不管是谁,一旦靠近即可射杀!”同时他吩咐耿亮:“速度减半!”
弘昼单手支着下巴,望着路边经过的老百姓。这些人看似可怜却随时都有可能变成暴徒。前方有一大群人正向这里靠近,想来远处的贼寇若想动刀子,这正是好时候,一旦贼寇们起了头,这群流民必然会蜂拥而上,这也是当初弘昼拿来对付大乘教的法子。眼下他故意放慢速度不过是空城计,对方识趣点的自己离开,不识趣的就只能挨枪子了。
“哥!他们在靠近!”耿亮驾着马车,他的余光瞟向远处的树林,这会儿能看到大队人影了。
“别怕!”弘昼伸手搭在耿亮的肩头,对方想要车队停下,最快的方式就是射马,弘昼他们的马匹身段上挂着藤条,箭矢想要射倒马匹最起码要在一百米的距离内。
“劳烦姑姑把我的火枪递给我!小心些,有些重!”弘昼转身对着车厢里的姑姑说到,“把耳朵堵上,这玩意儿太响!”
“发生什么事了?”何嫣看弘昼拿走火枪,便知道前面可能遇到了麻烦,她有些担忧!”
弘昼笑了笑,风轻云淡地说到:“没什么,别担心,有我呢!乖,把边上的窗户关好!捂住耳朵!不准探头,更不准出来!”随即给了阿扣一个放心的眼神便对着阿扣边上的姑姑吩咐:“有劳了!”
那姑姑似乎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竟是一点也不慌张,泰然自若地笑着点头。
是弘昼自己做的那把八一杠,他拿着枪坐在马车的前头,他很喜欢这杆枪,拿着衣摆擦拭着枪上的倍镜。没有高精度的测量工具,他就做不出精度准确的倍镜,手里的东西只有放大的功效,至于放大多少倍他说不出一个准确的值。
突然间一声炮仗响,弘昼车前的两匹马应声啼鸣,却是没有躁动,依旧在耿亮的呼声中井然有序地前行!
“这么大的声音,他们的马怎么不惊?”树林里的大汉对着身边的首领不解地问道。他们停留在距离弘昼车队一百米处。因为对方整个车队的马匹并没有如期地发生躁动,这群人便停下脚步。
那首领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到:“是个硬茬,马不惊说明不是被练过,就是在那种杂乱环境下呆惯了!射箭!把马给我射倒,其他人跟我上,干完这一票,咱们以后就是吃香的喝辣的!”
七八只箭矢飞过,却不见有马匹倒下。也不知是车赶得好,还是对方射歪了,仅有两箭正中马身,却是卡在了藤条的缝隙里。
“头!有人拿棍子指着我们!”刚刚说话的大汉指着马车上的弘昼。
那首领学着孙猴子般抬手遮眉望去,果然那马车上有个人正拿着一根长棍指着他,他下意识地感觉不妙,顿时惊呼道:“不好!是火枪!”待他话一出口,只见远处枪口刹那火光,片刻梵音而至,那首领当着一群小弟的面身体向后倾去,他倒下之前,硬是糊了背后之人一身血。
弘昼的枪声震住了来往的流民,从没有人见过他手里的火器,尤其是弹壳抛壳的那瞬间,就连弘昼身边的耿亮都觉得神奇。
树林里的人群沸腾了,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火枪,更不知道是什么武器百米之处能把一个大汉的头盖骨掀掉。绿茵茵的草地上鲜血糊着脑浆,炙热的空气中散发的味道令人作呕。余下的六十来号人全愣住了,这一幕来得太突然,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咋办?”其中一人慌了神,他询问同伴。
“要不咱跑吧,咱们蒙着脸,又离得这么远,谁认得出咱们!”
“跑?往哪里跑?你知道他是谁么?”那首领边上的壮汉双腿发抖,嘴巴却是硬,“索性豁出去了,抢到了咱们这辈子都不用愁了!”他话刚说完,便觉得胸口一震,呼吸变得不畅,脑袋天旋地转,扑通一声倒地。
马车上的弘昼瘪着嘴,战绩没有上一个好,没爆头。边上的耿亮咽着唾沫,头一伸,想要伸手去摸弘昼手里的枪,却被弘昼一巴掌拍开,他结结巴巴地问道:“哥!这,这啥子玩意儿?”
弘昼解释道:“火枪,改良的火枪!”他透过枪上的倍镜观察起林子,对方没有再向前靠近,而是较为狼狈地往后逃窜。
真没出息!弘昼卸下弹夹,放下手中的枪转过身对着车内的人说到:“没事了!”
“怎么了?我听到了枪声。“阿扣见过火枪,她知道火枪的声音是什么样的,声音很近,应该是弘昼打的。
弘昼笑得很得意,“不过是几个宵小,已经被我吓跑了。“
“嗯!“阿扣没有细问,她看着弘昼嘚瑟的样子,那便是没什么事情。
两声枪响也让这一路上的行人避而远之,原本他们还会聚在路边对着车队指指点点,议论点什么,然而枪声过后他们便再也不敢靠近。
“澜沫,你说他们这一路上会平平安安么?“高氏转动着手里的和田玉佛珠,望着紧关的院门忧心忡忡。
“当然会平安啦!有王爷在,不会有事的!“小宫女蹲在高氏的身边安慰她。那天和弘昼分开的时候,高氏还是泪眼朦胧,可是第二天鄂实将佛珠交到她手里之后,高氏瞬间又变得生龙活虎。这佛珠高氏自然认得,是戴在裕贵太妃手腕上从不离身的那串,既然是贵太妃的东西,那必然是从弘昼的手里出来的。
“有人来了!“澜沫竖起耳朵,宫门外隐约有人在说话。
“呵呵!不见!“高氏神秘地笑了笑,”不用见,我也知道她们想干什么,不过是后宫争宠那点事罢了。开了门,只会给我自己找麻烦。“
“那您说外面的人会是谁?“澜沫很好奇,声音听不清,猜不出是谁。
“我猜是翊坤宫的那位!“高氏将佛珠套在手腕上,轻摇着扇子,替小宫女抹去额头上的细汗。
“为什么啊?翊坤宫就在长春宫边上,她若是诉苦,为什么不去皇后娘娘那里呢?“
“皇后娘娘刚刚失去太子,她现在心中除了悲恸还有愤怒!风寒而高烧不止,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难不成都是庸医?王爷说过,事发前的那晚他曾在御膳房见过蜂蜜。高烧者多量地服用蜂蜜,只会淤积内热。想想看,这后宫里觊觎尊位的有哪些人?四阿哥的生母嘉妃?还是与珂里叶特交好的纯妃?还是看似置身事外毫无动机的娴妃呢?怕是越没有动机的人嫌疑就越大,皇后娘娘一定不待见边上的邻居了,再加上娴妃的寝宫被令嫔和婉贵人夹在中间。娴妃现在一定很难受,皇后娘娘那里说不上话,那就只好来我这了。今天我要是开了门,就算我拒绝她,外面的人也会认为我和她有瓜葛。如今关上大门避而不见,自然也就清闲了!“高氏抬头望着天空发呆,今天是阴天,整个紫禁城都见不到太阳,什么时候她才能拨开那浓密的乌云呢?
澜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蹲着腿酸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台阶上,陪着身边的主子望着天空。
“贵妃娘娘怕是在皇后娘娘那里,她与皇后的关系最为亲密!“娴妃身边的侍女望着紧闭的宫门,摇头叹息,来这里还不如去嘉妃娘娘那里。
那拉氏轻蔑地笑笑,“想置身事外,除非这辈子只做个孤家寡人,咱们走!”
“主子,皇后娘娘越来越不待见咱们了,会不会是~”
“住嘴!”那拉氏打断了宫女,笑道:“这后宫就像是一盘棋,棋局瞬息万变,嚣张定然不会有落魄的久!咯咯!“
“够嚣张!“破旧的宅子里传出爽朗的笑声,那屋子里正中间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大号的模型,是一艘船,船尾按了四个螺旋桨。
“走!“那人双手背在身后,瘦弱的身形率先走在前面,”现在没风,咱们出去试试!“
“现在?又挑傍晚的时候!“身后那人苦笑,转身抱起桌子上的模型,硬着头皮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