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苍穹之泪
柳蚕岛中部的山名为鸣山,这里生活里大量鸟类,但不知从何时起,鬼目羽占据了这里。鬼目羽是一种形似乌鸦的鸟类,因双目幽蓝如鬼火,故得名鬼目羽。
这种存在古籍中的生物世界毁灭之前已经灭绝,而如今又重新出现,并不少见,清空浊海被分离之后,所有生物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异,就像是神给予人的考验。
当然,比起灾厄的考验这些都是小意思。
灾厄,曾经的文明早期常常遏住文明喉咙的存在,地震、海啸、洪水、旱涝、虫灾、雷暴、寒霜、瘟疫甚至战争,随着文明的不断发展,这些灾厄不断被征服,但世界一夕毁灭,人类重回文明源头,而灾厄也又卷土重来,较之以前,如今的灾厄拥有了现世的肉体。
引发兼天潮水的潮之灾厄,是一头无比巨大的鲸鱼,游弋在隔神之海的内部,他每一次跃出水面,便会引发大潮淹没近海堤坝。
沉睡与海底火山的啸之灾厄,传说是一只三首神龟,它以岩浆为食,每次苏醒便会狂怒不止,继而在海底奔跑,附近的火山一同喷发,巨大的海啸足以淹没隔神之海上的小型岛屿。
从北方而来的严霜灾厄是一位冰之神女,她呈人形,以寒冰为裙,她常常哼着歌经过皇都,而她玉足踏过的海面便会凝结成冰。
除此之外,还有掌管四方风相的飓之灾厄,飓之灾厄传说人首鸟身,居住在隔神之海外的无尽海域中的孤岛上,它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从一处飞向另一处,由此带来狂风。
以及掌管黑夜的暗之灾厄,和始终未曾露面却又如影随形的瘟疫灾厄和战争灾厄。
“你怎么知道鬼目羽在哪?”轻罗跟在顾行歌身后问。
“鬼目羽属暗界生物,惧怕光明,因此常常生活在阴暗洞穴中,但又属禽类,只能居于树上,而在鸣山顶部有一处矿洞,里面生长着一株名为淼木的树,它们只能在那里,”顾行歌说。
“你这么肯定?”轻罗有些意外。
“当然,因为我以前去过那个矿洞,那些用以雕刻的石头就是在洞里搬运出来的。”顾行歌扒开了一堆棘丛,前进的脚步不再移动。
轻罗凑过去看了眼,所谓矿洞并不是她所想象中那种深不见底的恐怖地方,相反,只能算作一个凹陷进去的空间,里面注满蓝色的水,水中生长一株无比巨大的树,树宛如一道屏障,遮住了整个山洞,沉下的夕阳照亮了其中树的一侧,菱形的蓝色树叶静悄悄的拨动,透过割碎的光影。轻罗看到了隐藏在洞内那一侧的树枝上,有着许许多多的黑点,越往上黑点越少,而至树梢部分就只剩下一个黑点,但黑点却变得很大,也露出了真正的形状,是一只蜷缩的黑色大鸟。
“鬼目羽王……”她喃喃的说。
顾行歌退了回来,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你对鬼目羽王有多少了解?”
“暗界羽族禽类,身长不足一尺,重量约三斤,叫声如哀,预不详之兆,眼部魔骨佩之不迷,可做辅助魔能武器之用。”轻罗紧跟着说。
顾行歌有些惊讶,倒不是这个答案不对,相反太正式了,“你从哪里看到的这些?”
“天书《上埃》中记载的。”轻罗不假思索的回答。
“天书……天书可是皇都禁忌,一般人可接触不到,”顾行歌忽然回头看着女孩,“或者应该说说贵族与魔物学者之外都接触不到,这样的背景都还被卖给海盗,家道中落?还是有什么秘密?”
轻罗愣了一秒,如明珠的双眸来回摇动,长长的睫毛剪落霞光,她抿着嘴,握着木棍的手指不自觉的攥紧。
“太阳落山就晚了。”
低沉的声音惊醒了她,她抬起头,那个奇怪的男人已经走出好远,在灌木丛中只露出身后的黑色铁箱,她赶忙跟了上去。
轻罗兜兜转转饶了一大圈,终于赶在在太阳落山前到达了山顶,她按着膝盖不停喘着粗气,一抬头,那个奇怪的男人正坐在山顶上的一块石头上,落日余辉洒在男人身上,轻罗第一次觉得看清了这个藏在黑暗中的人。
“就为了看夕阳?”她有些恼怒的走了过去,辛苦了半天,结果就只是看看这个,更何况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顾行歌一声不吭,只是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空处,轻罗也累的不行,一屁股坐了上去,静静地望着远天海水拥抱夕阳,就像是母亲抱起孩童,如此想来,黑夜应当是快乐的。
“苍穹之泪中有什么?”顾行歌忽然问。
轻罗望着那颗透明如圆月的球体,传说天神分离美好与污秽之后,将人类文明美好的部分放置在一颗透明球体中,昼夜不移,宛如一颗美丽的宝石。在靠近皇都的浊海上,可以清楚地看到透明球体中的山川河流,那里的树木是绿色的,海水的蓝色的,大地是棕黄色,偶尔也能看到有野兽在林间跳跃,飞鸟在天际翱翔。而在晚上,球体便会散发光亮,仿佛另一颗常望之月。
“希望,”轻罗说。
“神可真是聪明,”顾行歌感叹,“让人生活在污秽之中未免太过悲惨,总有人会忍受不住,所以神不毁灭美好,而放置在人不可触碰的清空之中,让人就那么远远望着,期待着,有一天天启降临,亦或者登临苍穹。”
“等人类拥有翅膀大概就可以了。”轻罗轻声说。
“你对白绛霄了解多少?”顾行歌又问。
“皇都魔能机械研究所研究员,白绛霄,负责近程魔能武器研究,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被皇都驱逐,来到这里担任柳蚕岛的守卫,迫于生计,也会帮助附近海盗修理魔能武器,”轻罗像是背诵一般说出。
“皇都视海盗为恶疾,勾结海盗可是会沉尸浊海,你对我毫不隐瞒,难道不怕我抓捕你?”顾行歌低声问。
“魔能武器修理起来并不困难,但他是个研究武器出身的人,经他修理过的武器,会进行不同程度的改良,其他人很难再修理,所以曾在他这里修理过武器的人只能继续找他,”轻罗面容平静地说,“而且你曾经也是海盗。”
顾行歌并没有因为被拆穿身份而感觉窘迫,相反,他愈发对这个聪明伶俐的女孩好奇。
“为什么投靠皇都?”轻罗转头看着他。
顾行歌只是淡淡笑着,“投靠强者也不过是为了生存,我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为了生存确实可以不择手段,但你在皇都应该生活的并不好,皇都很看重出身,下城区的平民几乎很难上升,更何况你还带着海盗的身份。所谓的私人武装不过是皇都养的狗,狗永远是狗,而不会被人另眼相看,当狗老了,失去了作用,便会被一脚踢开,立场不坚定的人结局通常会很凄惨。”
轻罗语气里带着不屑,像是十分鄙夷这种墙头草的行径,顾行歌淡淡笑了,他望了眼渐起波澜的浊海,蓦然想起了曾经做海盗的日子,当海盗虽然危险倒也轻松,远比在皇都生活的惬意。
“总是身不由己,言不由衷。”他说。
“身不由己,言不由衷……”轻罗思索着这句话。“还是你立场不够坚定,古人云,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取义者也。或许你当初选择与风来王一起死,就不会这样了。”
“死很简单,活着才难呢,”顾行歌看着黑夜收走了最后一丝霞光,缓缓起身,“古人又云,一诺而成活,万死无阻矣,有人为了救我而死,他给了我一条命,也给了我他的一切,我只能活着完成他的遗愿,嘁,还真是自私啊。”
“他是谁?”轻罗抬头问。
顾行歌没有回答,而是拿起了一旁的铁箱,淡淡的说,“要我说你不适合当潜伏,还是回皇都去吧,你从白绛霄口中听了我的故事,就觉得我是个叛徒内奸,而我又随便编了一个故事,你就又改变了想法,太单纯了,很容易被骗的。”
轻罗一愣,精致的脸蛋被愤怒填满,她讨厌这种被戏弄的感觉。
“来了,”顾行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