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成王的代价
西墙的战斗继续进行。
“算上这个家伙,我们都干掉五个宗教派的能力者了吧?”竹中收回飞剑,在队伍频道中说着:“虽然这是在打仗,可对方能力者的消耗速度也有点快了,我建议缓下来,坑坑自由军的人,要不进度上不一致,而且在我们的计划最终他们是必须被消灭掉的。”
“你看了东墙的情况没有?”老王问道,他已经明显放缓了手中的进攻,明明是个刚才一对三都能不落下风的好手,现在跟自由战士们一起作战,反而显得没了杀伤力,救火队满打满算的六个人和剩下的三个神恩战士打的平分秋色,一时间也看不到输赢。
“看过了。”竹中回答道:“那边还是打的很胶着,看情形,应该是刚刚打退了一波科学派的登城进攻,但是科学派的指挥官不差,而且莫克的那个终极手段,我还是担心他能不能狠心用出来。”
“应该快了。”老王挥斧震退一个用大戟抢攻他的重武器神恩战士道:“我和他交谈过很多次了,还不至于看人失了准头,再说,已经打到这个份上了,他要还想支撑下去,还想作为一方势力领袖,就必须使用那个。”
王满仓说罢,看似吃力的用斧子格挡住一个标枪神恩战士的飞刺,整个人好似受了什么大力撞击,重心不稳之下连连后退,竟然不小心将身后自由战士撞了个趔趄。
这自由战士也是够倒霉的,被老王祸从天降的一撞,身子歪斜,正好迎到大戟神恩战士的家伙下,胸口中招。
他们自由军本来就是草台班子,武装程度比较低,就算是自由战士这种精英部队,也是身着比较普通的制式盔甲,就这还是来自于缴获以及莫克他们从兵工厂中带出来的存货。
而宗教派树大根深,精英神恩战士全部都是白色金属武装,白色武器碰上没有白色装甲的防护,后果自然不用多说。
这个自由战士被阴差阳错白送到敌人手上,登时被开了个血口,虽说没伤了性命,战斗节奏也明显滞塞起来,只能先行退出战团疗伤。
“范德坎普先生。”自由战士装备不好,但是好歹占有人数优势,发现情况不对马上有人补位上来,同时关切的对老王道:“您没事吧?是不是刚才的战斗消耗了太多的体力?”
孩子淳朴啊!可惜就算是心里再抱歉,我还是得坑你们才行。
老王暗自想,同时挤出一个虚伪的歉意表情道:“真抱歉,刚才一对三也是我的极限了,没想到宗教派的家伙们这么善战,我的消耗确实比较大。”
“您没事就好。”自由军战士护住老王侧翼道:“我们自由战士也同样善战,请您带着我们继续战斗吧!”
同时,东墙自由军防御阵地。
“谢尔,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莫克看看小传令兵谢尔的脸色,一边关切的问着,想要确定他无虞。
那可是两份的神秘物质啊,虽然范德坎普先生交待过具体的操作方式和反应变化,可这东西的使用必须慎重,而且用出来的威力太大,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弄巧成拙都是轻的,他直接身死当场也是有可能。
此时,他们两人刚刚杀到墙边,城墙上已经没有了科学派的进攻士兵,算算看,这已经是他们第十二次将冲上城墙科学派士兵推下城去,所有士兵们都趁着这个节骨眼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拼命休息,连续高强度的作战让他们疲惫到了极限,如果没有什么新的制胜奇招,东墙的陷落只是迟早的问题。
竹中的推断很正确,科学派情报官的现场指挥能力很强,对战局的敏锐度也高,整个战斗没有什么大规模或者气势极其高昂的进攻浪潮,但是稳扎稳打之下,各种优势不断累积,打到现在,东墙的情况已经比西墙糟糕不少了,说句不吉利的话,也许就是在下一次,东墙就会彻底陷落。
莫克以谢尔进化需要环境为由,简单交代防务之后就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和小传令兵一齐缩着,俩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气氛沉默的有些尴尬。
“莫克大哥。”还是年轻一些的谢尔首先打破了沉默,稚嫩的声音稍微有些焦急道:“现在就别管我会怎么样了,自由军的守备要紧,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德贡少年把手缓缓指向修整中的自由军士兵们,仿佛这根手指异常沉重,继续对莫克道:“大家可都在拼死作战呢,神秘物质...神秘物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起作用啊!”
怪不得他对莫克这样说话,身边的兄弟战友正在一个个倒下,而且他被告知了有能力改变这一切,但是现在却迟迟不能起到作用,别说这是个少年心性的孩子,换做是谁都会着急。
莫克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敢看谢尔的眼睛,比起自己现在的想法,这个少年才更像一个自由军,尤其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关切,对自由军理念的无比信任,着实让莫克有点心虚,只能硬着头皮道:“谢尔,着急是没有用的,只有等到你身体产生了变化,我们才能让你参战,否则的话,你的牺牲还有神秘物质的消耗,就都浪费了。”
“我真是想现在就能做点什么。”谢尔也知道自己的声音和语气都不太好,垂下头低声道:“我只是想帮忙而已,我不能...不能再当浑浑噩噩的小孩子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莫克喃喃,像是说给谢尔听,也像是说给自己似的。
“莫克大哥。”谢尔盯着莫克的表情看了许久,最终声音平静下来道:“您知道吗?我们本来生活在两个地区,您在科学派,我在宗教派,要不是战争,我们可能这辈子都没交集,或许在那些政治家们的思想干扰下,我们还会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但是现在我们凑到了一起,而且我有些时候甚至会感谢战争。”
“怎么这么说?”莫克听谢尔主动挑起话题,而且声音十分平静,有点意外道:“战争让你失去了这么多,为什么你还会对这场战争有好感。”
“我认为是理想跟归属感。”谢尔道:“不能说喜欢战争,也许是我表述的不对吧。
你知道的,我原来就是个宗教派街区上的小混混,父母早亡,福利院管不住我,街坊更是讨厌我,在我看来,世界上最好玩最威风的事情,就是带着一帮狐朋狗友去街角杂货店里耀武扬威,有时候白拿一根兽腿咸肉或是新鲜水果,就已经很有面子了。”
越是这样平实的叙述,越是能承载深重的感情,莫克没有说话,他选择让谢尔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大约知道谢尔要说些什么,他也知道听到这些话之后,自己对于马上要做的事情将背负上更大的心理负担,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选择要继续听下去。
如果不能面对这些东西,那么他也没有资格背起一切欲望的重担继续前行,成王的代价大抵如此。
果然,谢尔自顾自的继续道:“我知道这些街上的人们不是真的畏惧我们,他们只是嫌我们烦,觉得我们是臭虫,觉得给点小好处就能把我们打发走,没必要和我们一般见识,所以,我们从来都很自卑,也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什么地方,我生活在福利院里,我生活在宗教派的地盘儿,但是我认为我从来都不属于这里。
当然了,也不是每个人都对我们很坏,至少杂货店店主的女儿不这样,她很傻,也很善良,对每个人都笑嘻嘻的,即便是我们,她也不嫌烦,有时候我们实在没有东西吃,他还会悄悄地给我们一些食物,我真的很喜欢她。”
“谢尔...”莫克还是没有能完全忍住,张嘴喊了声小传令的名字,声音太小了,终究没能打断对方的话,只能听着对方继续讲下去。
“莫克大哥。”谢尔笑笑道:“这样的我,说是混吃等死也不过分,当然了,如果战争没来的话。”
德贡少年深深吸口气,眼睛眯缝起来道:“可是谁知道呢?战争就这么来了啊,进入战时管制之后,我们这些混混的日子就更不可能好过了,平时就没有人待见我们,现在就更是人人喊打。”
“其实,我觉得被军人训斥、挨打或者被抓去做免费的苦役都没什么,重点就是,即便是我们这样的人渣,也是有珍视的人和事情的,如果触犯了这些东西,哪怕我们欺软怕硬惯了,我们也要反抗。”谢尔顿了顿,看着莫克认真起来。
“他们不应该强迫那些女孩子们的!至少,不能是她!”
“谢尔。”莫克觉得他高估了自己承受真实情感的能力,他再也没办法听下去了,只能够提高声音打断了谢尔,他很明白,只要再听下去,他就再没办法下手了。
“我们每个人都受到旧有势力的压迫,所以我们才要反抗,要建造新的秩序。”莫克说着自由军的口号,但是比起刚才谢尔近乎絮叨的述说,这些慷慨激昂的话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是啊。”谢尔看向莫克,轻声道:“莫克大哥,当你带着自由军从科学派的地界杀出,然后汇合我们一起对付宗教派的时候,你知道我多高兴吗?你是科学派地界长大的人,也许体会不到,不过就算我再不屑,我仍然是宗教派控制区域成长起来的,我想说的是,当你手持长刀冲进宗教派士兵的军营的时候,我确定我看见了真正的神。”
“宗教派的家伙也是可笑,他们以为你只是反科学派的叛乱分子,想要拉拢你,可是你理都没理他们,直接带着我们攻击了宗教监狱,救了那些传说中的自由斗士,你知道吗?那个时候的我们认为,如果有人能带着德贡人走向新生,那个人也一定是你没错。”谢尔的声音高起来,看着莫克的眼神也开始灼灼放光。
莫克被少年眼里的光烧的脸上生疼,刚才握刀挥砍都不成问题的手也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所以莫克大哥。”谢尔道:“你要做的是大事,我们都是跟着你的人,有些人会在这条路上死掉,这点没有假,可是你记住,没人逼迫我们这么做,为了自由军也好,为了当时那个像神一样的你也好,我们是心甘情愿的。”
莫克觉得眼前的少年和他之前所熟悉的谢尔完全不是一个人,那时的谢尔是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过了今天没明晚的小混混,自由军在解放他的时候,这个小混混为了给一个女孩子报仇,独自冲击了一座军营,结果当然是被宗教派的士兵们当做小丑一样绑在柱子上,肆意凌辱,打骂。
就是这样一个小混混,一个被莫克才拯救下来不久的小混混,他看透了一切,甚至连有些莫克自己都没有悟透的地方,谢尔都明镜儿似的。
“所以,莫克大哥。”谢尔笑笑道:“在你下次做决定牺牲掉某个人的时候,不要再心软了。”
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
莫克在心中狂呼起来,可是他的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谢尔的话简直扒开了他的最后一层遮羞布,把那份龌龊而又伪善的心思赤裸裸的晒在太阳下面。
原本战斗的大量运动让莫克浑身暴汗,可是现在的他却觉得如坠冰窟,谢尔的眼睛澄澈干净,让人完全升不起欺骗他的心思,可是有些事情不做,他的理想和野心,就会像一场短暂的美梦般破掉。
“莫克大哥,我跟着你的时间不长,但是从来都随侍在你的身边,你有什么想法是瞒不住我的,就像你刚才的眼神已经告诉我太多事情了。”
谢尔看着莫克,换了一种完全不同的语调道:“告诉我吧,莫克首领,您需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