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入蜀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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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中,秋寒料峭,城中枫叶飘落。
赵游遭受了沉重的打击后,并没有显得沮丧消沉,他召集僚属于议事厅道:“吾等北讨董贼,只为大义,而刘焉那厮却背后袭人,阻止我等铲奸除暴,救天子于水火中,甚是可恨。是可忍,孰不可忍!而今刘焉老儿新亡,小儿刘璋继位,川中多有不服者。我想趁此机会南下巴蜀,复耻雪恨,众位以为如何?”
将领杨任出列道:“禀大人,先是与吕布激战,又守汉中一战,原汉中教徒伤亡颇巨,军械损耗巨大,两千精骑更十停折了四五停。。。现时之势,不利于战。。。”
赵游猛然怒视杨任,眼中闪过一道利光,骇得其音声愈见得弱了。
杨阜见同宗兄弟挺身而出,亦抱拳道:“在下同意杨将军之意,前日为回防汉中,我军曾于谷口弃粮车三百余梁,谷资不足,不可轻易兴兵征伐啊。”
“哼!”赵游将手中书简撂于桌上,霸气外露,眼神几乎能夺走杨阜之魂:“杨阜先生,我且问你,待一两载后,汉中府廪充实,西川亦广积粮谷。皆处于富强之象,我一郡之地能抗西川八郡五十四州吗?”
“这,不。。。不能。。。”杨阜不得不承认。
“为今乃讨伐刘璋小贼极佳之隙!吾意已决,发武都兵六千,汉中兵一万五千,南下――攻蜀!”
赵游军大帐。
“这该死的刘老儿刘小儿。”赵游一拳捶在地图上啐道,“把我汉中南大门南郑都给夺去,一出汉中便是战场,还得在城内设营!”
谋士李轩手指抚着下巴,紧盯地图眼珠上下转动,伸出手去熟练地来回指着地图上的地名:“主公您看图上,汉中以南,江油,梓潼之北,皆是群山峻岭,形势险要,关隘层层设防,南郑关,阳安关,剑阁关,葭萌关,若我军步步为营,逐一攻击,势必劳倦而不能得其利也。”
“恩。”赵游点头,转过身来问道,“华毁啊,你熟悉西蜀地形,不知我军绕道西边儿的白水,抄阴平小道,急行军七百里,十几日内直取江油之策可行否?”
华毁笑拜道:“主公竟知有条阴平小道!?”随即恢复如初:“那里端的可绕过重重险隘,奇袭巴蜀腹中,然山势奇险,时有雪崩塌方之事,我曾听老人们说后汉初,西蜀公孙述起兵反刘秀,就曾派五千兵经阴平道北进陇州,结果半途遭遇地陷,生还者不到两成啊。”
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当邓艾的。赵游想,邓艾率三万军万难行军月余,最后仅有两千残卒走出阴平,攻取成都,侥获胜利。可他赵游不比曹魏,损失个几十万一会儿又来几十万,他只有不到三万军,做的是小本生意,他不愿意把砝码全压倒阴平这个胜率不高的地方,哪怕它赢了资产可以翻好几倍。
“华将军之言是矣。”杨阜冷冷道,“此计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为之。”
赵游听杨阜这么一挑拨,真有一种一种反而行之的冲动,他觉得更这种酸秀才一同见识简直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正面进攻太缓,侧敲阴平太难,如之奈何?”赵游愤懑不已。
“某到有一计。”华毁指于地图道,“如想攻下江油,梓潼两城,进而掌控整个广汉郡的话,可以从南郑关以东南经汉寿,走偏路攻打之,然。。。”
众人将目光一齐聚焦于这位商人出身的虎将上。
“那地道路交错相通,若天网迷宫,稍有不慎即走偏到宕头,巴西一带。”
赵游仰头喃喃道:“宕头,巴西。。。就是进入了大巴山,是地苞原隰险,地形复杂,得知非但无益,还有将我军困死的危险。”
“因此,能否在当地找一位向导方是此役成败的关键,华毁语气突然从坚定转向犹豫,“但汉寿小道,少有人家,若有。。。”
“若有什么?”赵游急问。
“也极可能为刘璋之细作,一旦其将我军引入歧途,那可就万劫不复了。”
赵游手指按于桌上,手上汗水竟将地图湿了一小块儿,他那双鹰眸死死盯着图上的汉寿县城。
“传令!”赵游眉关紧锁,倏地坐上头椅,“李轩张卫及杨氏诸将率军一万汉中兵正面硬击南郑剑阁,华毁将军随我率其他各部军向汉寿小道开拔!”
汉寿蜀道,烟云缭绕,小径狭岖,两岸险峻,皆生寒树。
“将军!”华毁从前方回报道:“我等斥候搜遍山中,只发现腰上有一户简陋人家,我便将他请了出来。”随即命人带上。
“和尚!?”赵游心里一噔,这个年代有和尚?开什么国际玩笑!咦?貌似佛教从汉代就已经传入中原了。。。
华毁一边狐疑地盯着那个走路有些瘸的僧人,附于赵游耳边唏嘘道:“将军,这里偏僻甚矣,为何独此一人居于深山?还得多加提防才是。”
赵游咧了咧一旁嘴角密咐华毁数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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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师父,敢问尊姓大名?”赵游满脸堆笑上前,跟着那名引路的人。
“哈哈哈哈――”那人道,“某舍中有一妻一子,非僧也,不过虔信佛法之道,故此着装之。某名乃文卿。”那中年人慢悠道。
“哦,文先生。您可有所拜之佛寺?”赵游开始小心试探。
“吾常去广汉郡遂州之广泉寺朝拜。”
华毁闻之顿时警觉,悄声向赵游道:“将军,遂州去此足有百二十里之遥。”
赵游眉头轻皱:“文先生,遂州距此隔有重重大山,你是如何往返于两地的呢?”
“呵呵呵――”文卿依旧不愠不火,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的神色,“吾等每十日即备足干粮,携妻子前去广泉寺,在山路上三步一跪拜而行。”
“什么?三步一跪拜!”赵游惊道,“如此反复,这腿脚岂能受得这山中阴湿?”
“因此某今走路不稳啦。”文卿道。“每三步便跪倒拜一次,那岂不要到猴年马月方至,用得着这些繁文缛节么?”华毁尽管在巴蜀阅人无数,还有些难以置信。
“来时三步一拜,去时毋需节礼,往来一共需三日。”
赵游不免心中暗笑,他是个无神论者,从没信过半点佛,甚至对之有点抵触情绪。这样迂腐顽冥不化的信仰者还是头一回见。他不屑道:“这佛。。。真的值得你跪断双腿去拜?本将军从不信这些玩意儿,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信佛佛便在,不信佛不怪。”文卿回答得甚至精辟。
“哼。”赵游挖苦道:“你这如此虔诚,然佛祖恩将仇报,赐予你一双跛腿,真是可悲,可悲!”
“将军切莫如是说,佛道‘大难即大福’,凡人若不经磨难锤炼,只一味修禅悟道的话,仍不能求真谛也。将军恶骂佛仙恩将仇报,犯了嗔口,佛道‘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将军出言伤人,可要小心谦恭为是。”
“哈哈哈哈哈――”赵游仰天长笑,“这是我听过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什么佛祖,不过是个泥巴做的娃娃罢了。他不是要报复我吗?来啊,来个天遣呀!咦,咋没有哩?哈哈哈――”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文卿默念道。
小道已行了一半儿,赵游试探不成,又见其带之路不甚僻陋,便放下一半儿的心。
“将军,您是汉中来的吧?”文卿冷不丁问道。
“啊,是啊。我便是汉中赵游。”赵游一点都不隐瞒。
“哦。。。阁下可知西蜀曾经出了个白帝公孙述?”
“公孙述。。。本将军自然知晓。”
“不知将军如何评待此人呢?”文卿一瞥赵游能杀死人的鹰眸,老练的眼中闪过一道精芒。
赵游挺了挺胸前的护甲,昂然道:“公孙述于前汉末大乱,割据西蜀,建立独立王国并称‘白帝’,治下黎民和乐,治地歌舞升平,府廪充实,但他并没有就此满足,而是怀雄心壮志,谋图天下,凭一州之力数出峡口,几上陇山,力抗刘秀十三年,实为一代枭雄也。”
“哼哼,将军所言听来甚是有理,可否一听在下之愚见?”
“你说吧。”赵游目光转向坑坑洼洼,杂草丛生的前方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