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对于父女两人刚才的对话,苏苒大底是明白的,脑子里还有些残存下来的记忆,虽然有些模糊。
小姑娘姓云,名舒苒,自小是随母亲跟着外公生活。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在单亲家庭里长大的孩子。
但是在苏苒看来,如果按照云舒苒的记忆来看的话,她周围的环境和身份似乎并没有对她的性格或心里上有何影响。
就比如,云舒苒经常会听到街边的邻居们在身后对她指指点点,说些闲言碎语。她却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从来不会往心里去。这样时间长了,一来二去的,她也算是大体上明白了当年事情发生的缘由,却从来没有去问过母亲或外公。
苏苒想她应该是性子很坦,遇到任何事都不会给自己找别扭,总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什么好吃,吃什么
苏苒真心觉得这样的性子很好,人只有自己想的开,生活才能开心、轻松很多。
大渊景佑七年,定国候世子简知文奉旨剿匪,一月后归京图中遭遇刺杀,身受重伤,幸遇康安堂大夫云致远所救。当时是因伤重未愈,又怕途中再遇歹人,隧暂住康安堂以方便养伤。
简知文当时并没有表明身份,康安堂也只是康城小镇上的一个小医馆,云致远这个坐堂大夫自然也不会认识这京城里来的贵人。但是简知文的气度不凡,云致远身为大夫也算是阅人无数,不敢怠慢了简知文,就把他安顿在了与医馆一墙之隔的云宅中。
当时他也有想过,家中女儿已成年,若是住进一陌生男子,多少都会有些不便。所以他便把简知文安顿在了门房,虽说是门房,却也收拾的很是干净,宽敞。况且简知文一开始也说过不用太麻烦,只要能住人,离医馆近些便可。
云宅是个两进的院落,女儿住在里院,平时她也不太出门,门房与里院,中间还隔了一进院落。所以他想这样也算周到。
只是人都是无法预料到将来之事的,这世上也没有卖后悔药的。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云思婵虽然不爱出门,却不是不出门,来回走动也难免会碰巧撞见简知文一次。她当时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撞见了第一次,那么往后的碰巧就不一定是碰巧了。
时日一久,云思婵便对气质出众的简知文生了情愫,她开始有意无意的会与简知文说上几句话,既然是救命恩人的女儿简知文脸上也不便太难看。
简知文不傻,甚至聪明过人,他能看出眼前少女所对他表现出来的爱慕之情。有句话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纵然眼前的少女温声细语,娇媚可人,简知文也丝毫没有动心,话里话外也已表明自己已有家室,夫妻恩爱。
云思婵听了后自然伤心了一段时日,可是已经动了的心是不会那么容易死的,眼看伤简知文的势渐轻,人不多时日便要离去,云思婵便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许是情根深种,许是心有不甘,也许是单单被鬼迷了心窍,狠下了心,趁人不备,她便在定国候世子的饭菜中下了大剂量的催情之药。
然后水到渠成。
简知文醒来大怒,他没有想到自己一时大意,竟犯下如此大错,他有对自己的懊恼,也有对云思婵的厌恶。但是云致远对他有救命之恩,那么处理起这件事便会有些顾虑。对他这唯一一个女儿自然要慎重,总不至于要杀人灭口不成。不能杀人灭口,但那人的目的也休想达到。
云致远知道后亦是又羞又恼,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女儿能如此不要脸面,一时气急,当着众人,便删了自己几个巴掌。他想自己真是愧对自己妻子芸娘的托付,但云思婵终归是自己女儿,他也是心疼的,也是打不得杀不得。
世人皆知定国候世子与世子妃王静姝从小青梅竹马,成婚后更是同德同心,鹣鲽情深。若这事换作旁人,可能会欢欢喜喜收了云思婵也不可说,但在简知文这里,却让他觉得这事儿成了自己人生中的一大污点。
云大夫活了大半辈子,治病救人阅人无数,这些时日以来,对简知文的品性也有大概了解,他带着女儿主动请罪,并保证日后绝不纠缠定国候府。
云思婵当时心里是不服的,但是当她看到简知文那张发怒的脸,就好像要马上拿刀砍了自己时,她也害怕了,跪在那里双腿直打怵。
云致远像简知文保证,简知文也答应不在追究,事情到这里便已结束,从此再不相干。
谁知三个月后,云致远当初说过的话便打了自己的老脸,女儿怀孕了。他一想便明白了,云思婵定是一早便知,只是隐瞒了自己。
云致远熬好了药,云思婵拿命相逼抵死不喝,身为大夫他也明白,三个多月,孩子已经成型,也有些大了,这药喝下去,女儿的身子就算受的住也必然会落下病根,这一辈子也别想再做母亲了。
终究是心又软了一次。
六个月后,云思婵生下一女,取名云舒苒,寓意安静舒缓、自由自在。
云大夫再三思量,还是向定国候府去了封信。七日后候府回信,表明此事已了,日后各不相干。
云大夫苦笑着将信交给女儿,当时云思婵看罢信,神情并无波澜,只是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儿,然后抬头对父亲笑道“以后父亲便是小苒的祖父。”
人说为母则刚,自此后云思婵一心照看女儿,踏实了性子,也从不再提起定国候府。云舒苒知道这些也是因为偶然听祖父生气时嘟囔几句,再加上邻居们嚼嚼舌根,串起来也大约就这么个情况。
云舒苒虽然人不大,性坦些,但有些想法却是出奇的通透,虽然心有疑惑却从不主动向阿娘问起。时日久了,自己梳理一下,也便明白了前因后果。
苏苒想,不是所有人都会在刚好的年华遇见刚好的人的。云思婵只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虽然听起来嘴硬,却也未必就没有后悔过。
而这次候府突然来接她们入府,确实是在云思婵意料之外的,十几年来,她也从未想过有这一天,或许在云舒苒刚出生时,有过一瞬的念想,却也只是想想而已。
受了这些年的非议、白眼,这是唯一的机会,云思婵想,纵然是刀三火海也是要闯一闯的。
所以纵然是女儿身体不适,云思婵还是跟着候府的人走了,她想,有爹爹在,小苒便不会有事,她只要等女儿身子恢复利索后,再来接她便是。
云思婵走的那天风和日丽,云舒苒身子不适不宜出门,留了下来,云大夫不知为何也没出来相送,许是医馆太忙了些,跟随而来的候府管家于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