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不孝孽子
母后说萧南槿粗鄙不堪,没有女子的教养和规矩。但宣帝觉得,那没什么不好。
她是张扬了些,但身形端正、无悔大义,喜欢谁就勇敢表露,发于情、止于礼,讨厌谁就表露脸上,绝不委屈讨好。她的爱情,开始得轰轰烈烈,结束得干脆果断。
他也好想那样肆意啊……
宣帝知道,他只能想想罢了。他是皇帝,终此一生也没法像萧南槿那样快活的。
抬手指了指青衣的宫婢,宣帝说,“你留下来吧。”
虽然都不喜欢,但有些事是要做给外人看的,他都要选后、选妃了,身边总得有个贴己的人才行。
宣帝还病着,不能行房,张全德得了令便带着粉衣宫婢退了下去,留了两个小太监在耳房值夜。
看着还跪在跟前,很可能是他第一个女人的姑娘,宣帝不由得起了几分怜惜。他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家在何处?”
宫婢的脊背挺得很直,白皙的脖子上因为紧张绷起,露出青色的血脉。她低声道,“回皇上,奴婢名叫阿柔,家父担禁卫军分管佐领之职。”
宣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京官,肯定住在京城了,禁卫军佐领,大抵是傅党官员。
也是,他的开化女史,不是身家清白就行的。
“阿柔这个名字太女气了,朕看你五官稍显硬朗,穿青衣挺好看的,以后,你就叫青云吧。”宣帝说。
“谢皇上赐名。”宫女又是谢恩。心道,所以皇上他喜欢英气的姑娘?
“教你的嬷嬷怎么跟你说的?”宣帝又问。
要是张万全在此,肯定会惊奇不已,宣帝何时这么温和过?
这位是皇帝,久染病榻浊气,性子乖张阴戾倒不至于,但喜怒无常、难以捉摸是肯定的。
“嬷嬷说,让奴婢好生伺候皇上。”
宫婢说完便低下了头,从宣帝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发红的耳根,还有微微颤抖的肩膀。
“你不必拘谨。”
“奴婢不敢。”宫婢连忙跟宣帝磕头。
宣帝抬了抬指尖,心道,难道他表现得太过威严,以至这小姑娘怕成这样?
“你都会什么?”宣帝试着跟这姑娘好好说话。
“奴婢拙笨,闲时做点不上台面的女红,除此便没了。”
宣帝凝眉,盯着宫婢领口上精致的流云图案,这不是普通宫装会有的样式。白色底同色线,不打眼,整个衣衫却显得秀气柔美了不少。
“读过什么书?”
“母亲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奴婢只上过几天学,认得些许字,未曾读过书。”青云战战兢兢地回道。
宣帝扯了扯嘴角,突然就没了性子,原本升起的那一点旖旎也消散了干净。
他不是不喜欢,而是很不喜欢,非常讨厌。别说他现在身子不好,就是身子康健,他也不想碰她。
领秀流云、鞋纳牡丹的姑娘,怎么可能只认得些许字,未曾读过书?
女人是什么?
是生孩子巩固朝堂的工具,是消遣漫漫长夜的利器,所以背景、性子远比美艳皮囊更加重要。
父皇的江山是从战场厮杀而来,他戎马半生,丰功伟绩,享受征服一切、众生仰望的快感。所以,他喜欢的女人也多是美艳年轻、娇若西子的。他喜欢听她们惊恐害怕的尖叫,享受她们如同仰视神祗的目光。
可他呢,生在俸京,长于富贵,打小受宠,金银窝里看多了形形色色的美人,他不需要女人的畏惧。畏畏缩缩、战战兢兢,看着就生烦、生恼。
母后怎就照着父皇的喜好为他挑选女人?
“朕累了,你就在贵妃榻上歇下吧。”吩咐完,宣帝便转过身不再看青云了。
“是。”
青云忽然就很想哭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就是觉得委屈。可面对天颜,青云不敢哭出来,跟宣帝又磕一个头,然后退着走到塌边,没敢睡,跪了下来。
宣帝也没睡着,睁着眼看着明黄的挂帐。
他在想,母后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想了半天宣帝发现,他对傅后其实一点都不了解。
原来,他也没有多爱她。
原本就很淡的情绪,瞬间就更淡了,他真的不难过了。
他们只是利益共同体,不应该奢求太多。
荣安侯府上院,老侯爷萧圣希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老太君床前的屏风,一言不发。
片刻之后,太医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冲萧圣希摇了摇头。
毒倒是解了,可老太君多大年纪?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呢?
萧圣希说,“公主殿下送了千年老参过来,也无法么?”
太医还是摇头,“下官无能。”
要不是老参吊着命,老太君早就一命呜呼了。可这能当长久之计?
房间里有几个胆子小的小辈直接哭出声来了。
萧圣希说,“萧旺,送薛太医。”
“是。”
人走后,萧圣希抬眼扫了下房间里众人,问发妻张氏道,“老四呢,他去哪里了?”
听到这话,四夫人刘氏当即便身子抖了抖,走上前,硬着头皮回萧圣希道,“西街的铺子,今天是交租的日子,相公他一早收租去了。”
“就在俸京城里,他收个租能收到半夜?”
这话刘氏能怎么接呢?当即便跟萧圣希跪了下来。
小王氏别过了脸,怕被刘氏看到,免不得为她说两句。
刘氏这话,别说公公了,就连她听着都觉得扯。老四虽是庶出,但好歹也是个主子爷,收租这样的活计怎么可能落到他头上呢?
“去,给我把萧老四抓回来。”萧圣希道。
“谁,谁叫小爷!”没等侯爷派人去寻,萧长寿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过来,不多会儿,人便出现在了主院大厅里。
三步两晃,一身酒气。
一时之间,房间里的男丁凝眉,女人都抬起袖子遮住了脸。
这个不知羞耻的萧老四,也不知道从何处去惹了一身脂粉味回来。
“老四,今晚你去哪里了?”萧圣希问。
“抱月楼、抱月楼、抱月楼。”像是怕自己老子听不到,萧长寿一连说了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