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是自然,先不说奴才只是一个下人,当不起小姐这样的礼待,且小姐手活这么精细,又对主子那么有孝心,她看到定是要开心的,主子开心,也是我们这些下人的福气啊!”
嬷嬷这么恭维着,伸出双手恭敬地从冷妤心手中接过香囊,转身进了房间,看着那红木大门一点点合上,冷妤心也是缓缓从阆檐下走了出去,见此,黄妈妈忙追出去给她打上伞,目光时不时地向她看去。
黄妈妈的确是对冷妤心全身心的关心与信服,可是她这一天里确实是叫黄妈妈太惊讶了,那绣的香囊,分明就是皇莆国特有的双面刺绣。
所谓的双面刺绣乃是苏绣的一种,是在同一块底料上,在同一绣制过程中,绣出正反两面图像,轮廓完全一样,图案同样精美,都可供人仔细欣赏的绣品。
而这种双面刺绣一直以来都是皇莆国进贡给轩辕王朝的贡品,黄妈妈还是在整理皇帝御赐给将军府的礼品中偶然看到的,这种被轩辕王朝无数名媛贵胄追逐的名贵绣品,如今,竟被自家小姐学会了,叫黄妈妈如何不惊讶!
“黄妈妈,你知道的,在这世上有很多东西都是我们这些个凡夫俗子无法解释清楚的,就像是所谓的鬼神之说,还有阴阳轮回,这些我们明明没有亲眼见过却都深信不疑,就是因为里面独特的神秘气息,所以啊!很多东西既然无法理解,不如把它看做是上天的恩赐好了!”
冷妤心话说的淡然,却是叫黄妈妈内心惶恐,只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心里的想法,无不会被自家小姐知道,但是转念一想,的确很多事情,不需要刨根问底,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不见得是件坏事。
紧了紧手里的伞把,黄妈妈微笑着:“小姐说的是,是妈妈多想了!”
这一次,冷妤心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目光盯着不远处的那一丛热烈的曼珠沙华——黄泉路上盛开的花啊!你应该会理解我的吧?
明明已经死掉了,却怎么也放不下心里执念的那种幼稚想法!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弥漫着终年不散的腐臭味和霉腥味,不时有几只老鼠、蟑螂爬过,这些不能见光的东西啊!在囚犯们肮脏的饭碗里寻觅着食物残渣果腹。
在这巨大的关着许多罪大恶极囚犯的地牢中央,一个身穿破烂不堪红衣的女子正静静地跪在那里,她没有办法不跪:琵琶骨被铁链刺穿,手筋脚筋也已经被无情挑断了,在她偶尔还有意识的时候,她会自嘲自己活的和那些蚯蚓什么的没有两样。
而这个女子就是冷妤心,那个曾经被无数人瞻仰的女子,看着自己遍体鳞伤的身体,冷妤心并不觉得有什么痛苦的。
是啊!已经习惯了,在睡着的时候,被人用冰凉刺骨的水泼醒,然后就是无情的鞭挞。用涂上了辣椒水的蛇皮鞭子鞭打自己,偶尔还会用烙铁让自己尝尝皮开肉绽的滋味,这种恶毒的法子,想来只有那个女人会怎么做吧!
冷妤心心里头冷笑,她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让那个女人对自己恨入骨髓,只是如果说曾经是冷妤馨单方面的恨她的话,那么她现在成功了,她终于惹起了冷妤心的熊熊怒火!
想起她进入地牢的第一天,冷妤馨就给她灌入了红花,冷妤心就觉得心里抽痛怨恨的厉害,那个孩子啊!那个已经取好了名字的孩子啊!就这样被害死了,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已经成形的孩子伴随着沽汩血水聪她身体里流出来的时候,她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经历过那种痛,现在的这些刑罚已经不足以触动她的苦了。
今日是她入这里的第七日,这地牢里一些有法子的囚犯,已经传开了说是,丞相家因为被搜出私制龙袍而被满门抄斩的消息,听到这样的消息,冷妤心也只是冷然一笑,她想哭,这是自然的。
毕竟她是丞相家嫡女,在她未入宫之时,她受到了爹娘的万千宠爱,若不是当初她的一意孤行,她又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她的爹娘,她的兄长还有弟妹们又如何会落得这种非死不可的境遇!
只是她哭不出来啊!她现在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越来不稳定的心跳声音,一会轻的仿佛已经停止一会又跳动的剧烈,仿佛是下一刻她就要离开这个世间,只是她不愿意这样就死掉,为什么呢?
直到那个身着一袭明黄色衣服的男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终于好像知道了自己不愿意死掉的原因,那个男人,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以一支白玉簪整齐绾在脑后,狭长的剑眉仿佛锐利的刀锋,他的眼睛曾经是冷妤心最喜欢的地方,如同狐狸一般狡黠,却又灵动生机涌动,仿佛能让人从中看到流动着的星河,只是现在她才看出这目光里的阴沉。
感觉到冷妤心的目光,没有了往日的痴迷,皇莆天遥居然隐隐觉得心里好像失去了什么,这样的感觉让他觉得可笑,转而用更为冰冷的目光回视了冷妤心,似乎是想要在眼神上赢过她,又好像是要掩饰什么一般。
只是这一次,冷妤心的反应淡漠,缓缓开口,没有了往日的明朗清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略微喑哑低沉的蛊惑:“一个人吗?”
这样的话,让皇莆天遥无从回应,第一次,他觉得他并不理解这个和他同床共枕了三年的女子,无奈只能以点头回应,转头又觉得丢份,明明自己是赢家,为什么要做出这种言听计从的模样呢?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找回了身为帝王的面子,低下头,好不趾高气扬的道:“皇后如今觉得如何,这里的奴才们对爱妃应该很是“照顾”吧?”
“嗯,还好,多谢挂念!”
这个时候,冷妤心终于感觉到自己的悲哀了,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男人呢?
为了权利的集中,他让自己入了狱,又让自己的家族尽数覆灭,而现在呢?他没有生为一个胜利者的觉悟,没有立刻加强统治,安抚民心,而是在自己面前像个孩子一样故作趾高气扬,故意想与自己比个胜负。
一笑,苦涩带着些许的无奈,慢慢抬起头,在这个男人有些扭曲的眼神里,冷妤心最后一次开口:“我原以为自己可以对你还有所希冀,毕竟你可以不做个好夫君,好女婿,但是你可以选择做一个好帝王,可是如今看来,不过是我想太多,你终究是烂泥扶不上墙。这一世,我还有玄儿,爹娘,兄弟姐妹因你的自私自利而死,若有来世,我一定会让你尝尽一样痛苦,不为别的,只因为你辜负了我对你最后的期望!”
话落,一抹血迹从她的嘴角缓缓流出,她,冷妤心,皇莆国一位数传奇的皇后就这样在她的失望与绝望面前咬舌自尽了!
没有别人的狼狈,她带着她的骄傲离世,而现在,她带着她前世的执念与骄傲重生,她还是那个随时会倾覆天下的冷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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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终于没有了狂风骤雨,偶尔的打雷闪电也不过是这梅雨季节最后的挣扎,冷妤心在黄妈妈离开后,静静下床点燃了桌子上的烛火,翻起了轩辕王朝的史书,既然换了一个环境生活,了解它也是必然的。
这个王朝,和这片大陆上别的国家明显不同,占据着资源最丰富,环境最美好的土地,历朝君王和民众却没有丝毫的沾沾自喜,掉以轻心,反而是大力发展着农业还有军事,就连手工业的发展在大陆上也是绝对的佼佼者!
也因此,轩辕王朝的人给人的感觉就是错综复杂的双面性,明明看起来有着特别的儒雅气质,开口却又带着浑然霸气,让人不敢小觑。
想到这里,冷妤心的脑海几乎是在第一时刻就想到了这样一个人——轩辕昭钺!
正在这时,眼前一抹寒光闪过,一把锐利的匕首就这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在了冷妤心的脖子上,冷妤心却没有丝毫的恐惧,而是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合上了手里的史册,发出沉闷的声音:“白衣,你给我的见面礼未免有些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