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动心忍性(上)

第87章 动心忍性(上)

即将发生的,去面对就好了;已经发生的,接住就是了;不如人意的抛进尘埃,如你所愿的拥入怀中。

犯下的过错去弥补,欠下的债情去偿还,许下的承诺去实现。

你要学会不回头,朝前看,你就会明白什么叫做男人。

一个男人,要走过多少路,才能被称作男人?

鲍勃·迪伦说答案在风中飘扬。

周不疑说,只要能达成心中所愿,男不男人,是站着还是跪着,其实都没什么紧要,有所得必有所失,这是亘古以来最大的道理。

就像他现在的处境一样,一身价比黄金的西装被污水浸染,一双白如嫩葱的手冻得乌青,一个人前显圣的富豪,居然在洗碗。

比洗碗还可怕的是这不是在做梦,也不是演戏,而是切切实实发生了的事情。

这是老太君对他的惩罚,剥夺他的所有财富,赐予他最厌恶的贫穷。

由此可见,那白颜资本的掌舵人,又该有多大能量。

“等会儿吃完饭去把衣服换了吧,碍眼。”

说话的人是一矮个中年男子,说完就掉头走了。

低着头刷碗的周不疑没吭声,收拾了一番,就走到后厨去拿起一份盛好的饭菜吃了起来。

饭店里的伙食倒也不算难吃,顶多就是有些味重,但当他咬到一颗混杂在饭里的小石子时,就再也吃不下了。

习惯性的摸兜,摸了个空才发现没烟,想着去买又记起自己的财产分文不剩全被老太君给拿走了,正惆怅着呢。

矮个中年男人递过一根烟来,笑道:“有事没事别老站门口,让过往的客人看到像什么话啊。”半开玩笑说完,冷不丁骂道:“好看吗?杵着这像个死人一样,等着我给你点烟啊,还不进去!”

周不疑点燃香烟抽上一口,随手丢在脚下,做个样子走进店门,眼角余光看到许音走进隔壁服装店里,就想跟过去看看。

店内一个十来岁的女店员把碗放下,叫道:“哎那个谁,偷懒啊,还不去把碗洗了。”

不顾店里顾客们的窃笑,周不疑低着头,步履蹒跚的走上二楼,拿了件员工服也不嫌脏,把身上西装脱了,就打算换上,抬手就看见自个的腕表,还是当初叶枫陪他去买的那块,这么多年了虽说老旧,但要拿去卖钱的话还是可以卖上个几万块的。

怔怔看着腕表,周不疑冷峻面庞滑落两挂泪珠,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也不松表带,就那么一拔,收进了裤袋里,晚上下班后,找个典当行当掉吧。

跪的太久了,腿不酸膝盖也痛,终归是要站起来的。

白神医馆里,白嘉半弯下身子,居高临下的重复了一遍先前话语。

“告诉我,周不疑在哪?”

王利华摸了摸自己鼻子,还是没能忍住,打了个喷嚏,说道:“这话你应该去问老太君。”

“告诉我,周不疑在哪?”

第三遍问,白嘉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近乎于吼一般。

王仙有些看不下去了,说道:“你别急,我问下老太君吧。”

说着,问薛怜要来手机,摁出号码来,也不避着白嘉他们,开了扩音。

电话那头沉默着,很明显是在等这边人先说话。

然而王仙好似有些不爽般,挑了挑眉,要挂掉电话,待看到白嘉这个晚辈殷切目光时,无奈道:“是我。”

“为了周不疑的事?”

老太君的声音中气十足,很难让人相信她快九十岁了。

王仙呵呵笑了声,说道:“周不疑呢,你把他扔哪里去了?”

“呵,死不了,不过遭罪是免不了的。”

老太君说完,似乎是喝了口茶,电话里传出些杂音。

“他在哪?”王仙问了声。

“谁敢帮他,就不是遭罪那么简单了。”

白嘉面色一变,近前就想抢过电话,王仙连忙挂断,伸手拦住他,说道:“白嘉,你别太过了。”

“是谁过份?”白嘉脸皮抽动,问了这么一声。道:“当年白骨退隐莲花山,薛芸舒带走的是他的子女,我这个白家传人,才是谦侯后人。这样算来的话,他白元正和薛芸舒各自赎了罪。王利华,你觉得我这一脉对不起你,现在乾坤颠倒,你成了你口中罪孽缠身的仇人,我问你,你要怎么赎罪?”

王利华闻言,脸色苍白的没有了一丝血色,色厉内茬道:“你所求,不过是公平,我给你公平。”

王仙无声叹息,看向薛怜。

就见薛怜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跃跃欲试,冲着他无声说了句话。

看那口型,说的是,“这盘棋还没完呢。”

而在遥远的某座城市里,周不疑浑浑噩噩的干了许久活,直到夜幕落下,直到行人稀松,直到他将将偌大一座酒楼打扫的光可鉴人,倒掉垃圾,拉下卷帘门,才算是结束了这一天。

说来容易,可当看见他佝偻着身子去典当行把手表给贱卖了,三万块钱揣入兜里,回到许音安排给他的老居民楼时,任谁也不会觉得他容易。

年久失修的居民楼里,墙皮脱落,铁门生锈,千篇一律,像极了当年。

掏出钥匙来打算进门,却听到里头传出声音来,周不疑眯了下眼,贴近了些门听,好半晌,神色古怪的敲了敲门。

就听得房内许音叫了声,“谁啊?”

“我。”周不疑答道。

紧接着传来一些杂音,还有东西掉落在地的脆响,许音开门出来,瞪了周不疑一眼,说道:“还没吃饭吧,走我带你去喝一杯。”

周不疑瞄了房内一眼,看不到什么,正想开口问,就被不耐烦的许音连拖带拽的给拉到了附近的一间苍蝇馆子。

“唉周不疑我说你得罪了谁呀?”

许音端起一杯老白干来吞下肚皮,问道。

周不疑手上捏着根烟,拿着筷子随意拨动了几下这桌上的菜,蹙着眉头喝了口酒,好悬没吐出来,听到许音问话,脸色更黑一分,道:“没得罪谁。”

许音笑了笑,抬起酒杯示意了下,见周不疑毫无反应,甚至连抬头看他一眼都欠缺,顿时就毛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厉声道:“周不疑,从前我敬你酒你可以不喝,那是因为我跟着你混,靠你吃饭,小心伺候着你是应该的。现在我还敬你酒,是给你脸,你不喝也得喝,真以为自己还是身家亿万的集团老总呢?别逗你许爷了。”

“你从前是这么想的?”周不疑很是失落,目光游移不定。

许音呵呵笑了声,靠在椅背上,说道:“问你是给你留点面子,毕竟同事一场,可惜你还是老样子啊。既然这样的话,我就跟你明说了吧。虽然不知道王利华王总为什么会那么跟我说,你还真的来了,不过我却是知道,他让你来这里,不是让你过好日子来的,往后还长着呢。这杯酒,你确定不喝?”

周不疑抿了抿嘴,将酒杯拿起,直接倒进自个嘴里,一口闷下二两酒,脸瞬间拧巴在一起了,很是不文雅的“嗨”了声,强颜欢笑道:“许总。”

“可别这么叫我,当不起,哈哈哈哈哈。”许音连连摆手。

夜半时分。

回到出租屋的周不疑,摇摇晃晃的进了屋子,两室一厅一卫,听上去很是不错,可这些要是加起来还不到五十个平方,就很膈应人了。

两件卧室差不多大,一间有着高低床,堆砌着杂物。

另一间倒是有个床垫,还有别人用过的没有拿走的床褥,凌乱的堆在床上。

喝昏了头的周不疑一头栽倒在上面,不知是被褥味道冲了鼻子,还是他酒意上来了,头偏出床外就开始哇哇作呕。

把本来就不干净的地面给造的更糟糕了。

一觉梦醒,眼前乌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外头偶尔传来的几声汽车鸣笛声在证明着真实。

周不疑脸色一黯,有些悲凉的笑了笑,直觉得这些年来恍若梦境,若是当年在申城没有遇见白云舒。

那么自己会是在哪?

或许仍旧是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没心没肺的笑,在荷叶镇那个落后乡下平淡一生,不操心以后,不担忧今朝,做一个,无知却快乐的傻子。

不会有,这么多的苦楚。

静坐一会儿,周不疑起身,打算找口水喝,冷不丁脚下绊到了什么东西,差点摔一跤。

打眼一看,居然是条女性皮带。

周不疑把皮带捡起来,想起昨晚事,喃喃自语了声“幼稚”,也不知是在说谁。

是夜无眠。

等到清晨来时,周不疑洗了把冷水脸,走在日渐清冷的街上,眼中多了两分灵动。

再过几天就是年关了,要是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能够回到月城陪白云舒吃个年夜饭的。

来到酒楼,洗菜择菜忙了一通,期间还时不时的给人搭把手,既要看着炉子,又要把菜给切配好。

说来简短,这些事情做完,一上午就没了,大中午的酒楼正忙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周不疑没得休息,要饿肚子。

等到下午略微闲下一段时间来,周不疑脱下工作服,打算暗地里跟踪一波许音。

这两天来嘲笑他最多的女店员,眼尖看到,惊叫道:“做什么呢!没客人了你去把桌子凳子擦一遍啊,再拖下地。”

周不疑扭头看了她一眼,眉心皱在一起,对这浅水滩的鱼乐虾戏着实是没有半点参与的意思。

只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在有规则的地方,想要自由,便得凌驾于规则之上。

抛开别的不谈,此时此地他算是这里的店员都勉强,又怎么能像店长一样偷个懒甚至是出店去瞎逛上两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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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东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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