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以死明志
()62.以死明志
但他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吕家四小姐虽是出身商贾人家,却是真真正正的品貌端庄、贤良淑德,自打嫁到宁府,不仅很快就博得了祖母的欢心,还将府里的下人们收拾得服服帖帖,甚至连一贯不满意这门婚事的母亲,也当面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尽管自己早已心有所属,对于这样的女子,虽是爱不起来,俩人同住一屋檐下,却也相敬如宾,在外人看来,倒也算得上是美满和睦
宁修良轻叹口气,有些时候,面对她的温柔和贴心,他也有新生愧疚的片刻,对于一个一心做个贤妻良母的美好女子来说,还有什么比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以及不能为夫家生儿育女更为悲惨的呢?
几乎有那么一回两回,他也会远远的瞧着她,脑中电光火石般的想,即刻撰写休书一封,打发了她回去,唯有这样,才能真正不再愧对这样美好的女子。不过,这种想法始终太过简单和幼稚,一个被人休掉的女子,难道就能嫁一个如意郎君了吗?
当然,这种胡乱的思索,仅限于他情绪大好的时候,大多数的时光里,与萱儿话不投机,生了一肚子的闷气回到锦园,他会选择将自己独自关在书房,一个人生闷气,竭力的开导自己,要理解萱儿的不易,要让她开心,给她幸福……
若不是他极力的隐忍,加上府中严酷的禁言,恐怕她早就知道自己和萱儿的事了。
在此之前,他还天真的想过,以她的性子,也许会装作充耳不闻,任由俩人被私情灼烧得伤痕累累,可事实证明,他不仅错了,而且错得离谱——自打那次误打误撞救了萱儿的性命之后,她完全变了,变成一个不可理喻的醋坛子,一个不顾他人感受的骄纵女子
与此同时,萱儿也不再是从前那个需要人疼爱的小女孩,不过眨眼之间,她已蜕变为活脱脱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举止有度,叫人见了,愈发的移不开眼去。~
在这样急转直下的变故中,他突然坚定了心中那个曾经一闪而过的念头,亏欠她的,是时候偿还了,趁现在……还来得及
“母亲,事已至此,今日若是萱儿不能如愿醒来,孩儿也没有再活下去的心了……”他面上表情一转,哀声道。
“修儿,使不得啊”宁夫人一把抓住他,急得红了眼眶:“莫非……你真忍心……忍心教为娘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宁修良见了,忙拾起衣袖,替她拭泪:“母亲放宽心,多亏妙法大师相劝,孩儿已顿悟,正因如此,方才诚心恳请妙法大师为孩儿剃度,从今往后,若是萱儿不在这人世间了,孩儿便日日为她超度,愿她早日托胎还阳,生个好人家……如若她尚能醒来,孩儿愿青灯古佛相伴,日日祈求我佛,令她嫁个好郎君,生活幸福美满……”
宁夫人听了半晌,算是听明白了,合着无论结局如何,今日这个削发为僧的决心,他是下定了啊
一想到这个,她连死的心都有了:前辈子造了什么孽啊,好不容易为宁家生了个传宗接代的儿子,他却要生生的投了空门,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不爽,注定要让她断子绝孙?
“修儿,凡事好商量,你且说来,你都要什么,母亲应允你便是——”
冥冥中,她还是报了一丝期望,别说是决心剃度出家,就算已经遁入空门,她也要想尽办法将人给拽回来
说一千道一万,宁修良要的,就是这句话。
但他却并不明说,而是深深的叹一口气:“冤孽啊——”
他这三个字一出口,宁夫人即刻吃了一惊,心头顿时追悔莫及——他该不会藉此要求那有辱门风的荒唐事
明知世人不容,宁修良又怎会贸然提出那样的要求来,他不过是耍了个小滑头而已,见她瞬间白了脸,忙垂了眼睑道:“孩儿和吕四小姐的事,母亲想必都清楚?”
当他口中吐出“吕四小姐”几个字的时候,大少奶奶心头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忍不住失口叫道:“不要——”
宁夫人自然也留意到了这一点,但她却按捺住心头的揣测,沉默着等他将话说出来。
宁修良虽是用了问句,却也当真没有半点儿询问的意思:“吕四小姐嫁入宁府,受了不少委屈,这些孩儿都是看在眼里的……但是孩儿却无法给她幸福,所以,孩儿恳求母亲,允许她返回吕府,另嫁他人”
“什么?”不等宁夫人表态,大少奶奶便失声叫起来:“夫君要……休了妾身?”
倒是宁修良表现得不徐不疾,像是早就料到她会由此一问,抬头纠正她说:“不,是合离。”
古代女子被休,对于女子的娘家来说,是一件极失体面的事,所谓人财两空不说,还连带着也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即使在民风开放的盛唐,这样的女子也免不了日后会遭到家人的嫌弃,就算有幸能够改嫁的,不是给大户人家做小,就是下嫁地位卑微的贩夫走卒,甚至终身独守空房,晚景甚是凄凉。
而合离则不一样,不仅可以拿回当初的嫁妆,若是遇上夫家通情达理的,甚至还有可能会另性分配一些田产房产等,日后就算改嫁,也有拿得出手的物资,不至于到了新的夫家被人轻视,而且从名声上听起来,也要好得多。
“不,妾身既已嫁入宁府,便生是宁家的人,死是宁家的鬼,俗话说,好女不侍二夫,夫君如此安排,岂不是要陷妾身于无德?”大少奶奶越说越激动,情到深处,却已潸然泪下。
宁修良断没想到,她会如此,心头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冷声质问道:“吕四小姐不愿另嫁他人,莫非,宁可终日守在锦园中,为为夫守活寡?”
“妾身……”
守活寡,多么可怕的字眼儿,世间男女,谁人不愿与心爱的人举案齐眉共享天伦,可如今,他却如此冷漠的提及这四个字,不给她哪怕是一丁点儿回旋的余地
“妾身,妾身哪里做得不好,妾身可以改的,只要夫君肯给妾身机会,只要……”大少奶奶见他态度如此决绝,伤心之余,免不了暗自诅咒,希望宁二小姐能永世不复苏醒,最好即刻传来死讯。
“只要什么?”
只要她死了,你自然会爱上我,我才是真正的宁芷萱啊大少奶奶心头想着,喉中却说不出来,这样的话死断然不能叫他听到的。
宁修良自然不知她想什么,但心中拿定了主意,便没想过要轻易放弃,只冷哼一声,道:“你哪里做得不好,自己心中有数”
是啊,话题又绕到先前他历数的条条罪状上去了,这是她的死穴,一时半会儿却想不到解穴的招式。
“吕……紫瑄啊”叫了一年多的名儿,忽然要改口称吕四小姐,宁夫人一时还改不过口来,但这并不妨碍她替自己的儿子说话:“这些日子在宁府,让你受累了”
宁夫人深知自己儿子的脾气,好不容易才有了转机,若是不依了他,由着他遁入空门,日后别说是想等他想通了做出一番光宗耀祖的大事来,就连自己这个当家主母在宁府的地位都要卑微几分啊,要知道,那些个姨娘的儿子虽说此时还小,再等个五六年的,一个个都成了气候,只怕是连正房的地位都难保啊
“母亲?”忽听她开口,大少奶奶顿时慌了手脚:“连您也不肯帮紫瑄?”
她忘了,宁夫人一贯瞧不上她这个商贾出身的媳妇,巴不得除之而后快,不然的话,也不会在她入门之初,就安排了恰当的小妾人选进锦园,若不是宁修良与宁芷萱的恋情为她所不容,只怕是连后备的媳妇人选都内定好了。
宁夫人听她提起这一茬儿,不免垂了眼睑,酝酿了片刻情绪,方道:“你莫激动,你们小夫妻俩儿的事儿,本来不该我这个做婆婆的管太多,只是,修儿说得确实在理,像你这么好的姑娘,年纪轻轻就守了活寡,就是你心甘情愿,我这个做婆婆的也于心不忍啊”
说着,她还安抚般的拍了拍大少奶奶的肩:“孩子,你我母女缘浅,他日若是嫁了好的人家,好生侍奉婆母公爹,与郎君一起把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我这个外人,看了也安心了……”她一边说,一边还做出一副不舍的模样,掏出绢帕拭了拭子虚乌有的泪花。
大少奶奶一听,犹如五雷轰顶,瞬间觉得头晕目眩,但事到如今,能怪得了谁呢?除了那个尚不知是死是活的宁芷萱,她虽然生死未卜,却不费吹灰之力就赢了自己,这叫人情何以堪?
她极力抑制准铺天盖地的眩晕,松开抓住宁修良袍袖的手,失魂道:“你……真的……不要我了?”
宁修良默不作声,只双眼一瞬不眨的瞧着她。
大少奶奶等不到回应,三魂七魄也丢了一半儿,跌跌撞撞的后退两步,脸上呆滞的神情突然一变,显得狰狞无比,顾不得此时身在佛堂,竟怪笑两声,拼尽全力喊叫:“你会后悔的就算是死,我也不能输给她——”
话音未落,她便不顾一切的纵身向前冲去,等宁夫人被她的尖叫声惊得一怔,回过神来时,她早已披头散发的跌入了宁修良的怀里,佛堂朱红的石柱上,一丝刺目的血印如同盛开的鲜花一般,璀璨得令人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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