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一百一.
“两人没有得任何病,身上也没有任何药物痕迹,纯粹是活活饿死的,但我听那大哥说他们一村人无缘无故陷入昏迷……我们先去其他屋看看。”云容月从墙角扯来竹席,轻轻盖在二人身上。
纪言殊眼眸里像是夜色里搅进一团墨色的浓云,阴沉得可怕,他的声音在空气里显得很轻:“走吧。”
一件件屋子查过,所有人的状态都如出一辙,云容月走出最后一个屋子,并且带上门,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最后,他对纪言殊道:
“很像是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纪言殊却瞬间听懂了,云容月问他跟不跟在巫笑岭他们二人昏迷的情形像不像。
“我会彻查这件事。”纪言殊缓慢道,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一月前暗月宫在巫笑岭扎营的二把手叛变,而他当时功法反噬,甚至被追杀至巫笑岭,等他回归后立马整治了一番,但也没想到,还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滑头!
“这里我也会派人清理的,这里消息也被压得这么死……阳盟应该还有人参与。”纪言殊直接将自己那石破天惊的猜测说出来,云容月垂头让人看不清神色,好半天他才低低应了一声。
“明日阳盟会议我会去,便将这个事情直接公布。”
纪言殊皱着眉思考这种可能性,无疑,云容月这种做法是打草惊蛇的,但云容月要做的,就是让那条蛇露出马脚。
纪言殊:“我会配合你的。”
云容月感激地看了一眼纪言殊,二人商量了一会,就一同回了雀京城,随后分道扬镳,云容月心事重重,想着在巫笑岭发生的事情,压根都睡不着,天才蒙蒙亮,就响起小怪清脆的啼叫,云容月立马下榻穿上衣物洗漱,慎元是被派过来伺候云容月的,他看着云容月在他面前停下,立马毕恭毕敬道:
“圣子,先生在青石园里。”
云容月道了一声谢,就走去。
才走进青石园,就看见清渺脱了靴缓步走在石子路上,晨风微拂,倒也是风雅生趣。
云容月看了好一会,直到清渺无意间抬头看见他才打破沉默:
“圣子?”他说着,就想穿上靴子,却见云容月如法炮制,脱了靴也走过来。
“还是我打扰清卿清净了,刚刚观摩许久,我也倒想跟着一起走走了。”
石头磨在脚心上生痛,慢慢走出规律来,竟是感到别样舒服。
清渺一笑:“昨日有不少人来了,我都让他们走了,倒也没暴露圣子你的事情。”
云容月道:“清卿做事一向稳妥,我自是放心。”
清渺仔细地盯着云容月:“圣子,你与宫主昨日查到什么了吗?看你这样子,倒像一夜未眠。”
云容月拧眉:“很麻烦,循着线索我们找到巫笑岭,清卿,你听过魇门吗?”
清渺认真了一会:“这门派……我倒是从未听说过。”
云容月道:“但这个门派与圣衣谷有关系,而且昨日,我与阿殊发现了一个死村。”
清渺仔细地听着,听到从云容月的嘴中吐出的阿殊二字,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偷偷看着云容月没任何变化的脸,琢磨着圣子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里面的的人都死得很诡异,不知道是中了什么手段陷入了昏迷,而且看起来倒像是昏迷后就再也没有醒来过……永远死在了自己的意识里。”云容月简单地描述了下,也成功地激起清渺一身鸡皮疙瘩。
“前所未闻!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暗月宫难道没有任何消息吗?”清渺脸色难看,刚说完后就突然想起一月前发生的事,“也不能全怪暗月宫,毕竟他们当时内部有人背叛,连宫主都被追杀到巫笑岭。”
清渺讲完这话又开始后悔,他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谁不知道,纪言殊是因为云容月加入阳盟,而自此暗月宫被划分两边,有些人死忠跟随纪言殊,而有些人则认为一代魔教加入阳盟岂不堕落,便表面归属暗地反抗,前一个月便是正式爆发内乱。
可以说,暗月宫的这种局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云容月。
云容月有些惊讶,他以前也听过这话,但当时跟纪言殊不熟,便没放到心上过,现在倒是心疼小孩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些,也免不了多问一句:
“后来呢?”
内乱还是不好处理的,云容月有些担忧。
能怎样?背叛者全军覆没,纪言殊的果断和出手狠辣再次震到了所有人!
“都已经解决好了。”清渺习惯委婉说话。
小孩做事倒还是雷厉风行,就是太容易被骗了。云容月感叹,又想到小孩反被追杀,又是担心。
“总之,这件事情,明日阳盟会议上,阿殊将会说出来。”云容月将他与纪言殊最终的决定说出来。
“不行,这太冒险了,会打草惊蛇的!”清渺想也不想就拒绝,一脸不赞同。
云容月早知清渺会是这个反应,无奈想了想,清卿这个性子,就是太求稳妥了:“魇门这个势力,五十年前就存在,一直蛰伏到至今,他们太能忍了,而且这些年来从未露出马脚,甚至你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你说这其中会不会有阳盟其中势力的参与?”
清渺默,这是很有可能的,自从上任盟主陨落,阳盟令消失,圣衣谷灭宗,阳盟就四分五裂了,反而还是暗月宫在制衡稳固。
“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打草,惊蛇!”云容月咬重字眼,从容中透着果决,清渺蓦地想起之前的黑衣云容月,忍不住晃了晃脑袋。
圣子,此去经年,亦是少年。
清渺有些感伤地看着还在思考的云容月,忽然想起当年大家都在阳盟外山的学堂的那些日子,笑容温雅,赞誉有加的少年儿郎看起来温柔,实际谁也接近不了,他举手投足之间优雅而疏离,像天边的流云可遇而不可及。
这么多年过去了啊……
一阵微风吹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翌日,阳盟。
又是一个好天气,清晨的日光照在人身上的温度刚刚好,云容月从小怪身上下来,清渺则收好剑,阳盟到了外山就禁空了,剩下的路就只能自己走过去。
“昨日听子然说,圣子在给亦寻炼药?他身体无碍吧?”清渺和云容月一边走着,一边说话。
“没什么,好好调养就好了。”云容月微笑道,“倒是听慎元说,你和子然那孩子闹脾气。”
“熊孩子,脾气又臭又倔,跟头驴一样!”清渺这会提千子然气的胡须一抖一抖的,相比较他还是更关心乖巧的莫亦寻,“不提也罢!”
两人闲聊了一些,很快就走到了故善堂,此时时辰还早,故善堂里的人不是很多,凌风老人看到云容月眼睛一亮,立马上前。
凌风老人道:“圣子,听说前两日你晕倒,现下身体还好?”
云容月对凌风老人一向是毕恭毕敬,早在五十年前,他在学堂时,凌风老人便在阳盟有一席之位,甚至还给当时的他们上过课,严格来说,还是有师生之谊。
“现下没有太大问题,不过早想找个日子来拜访凌老,不知是否可以。”云容月笑吟吟道。
凌风老人笑容满面:“当然,本来前两日便想登门拜访,但看到圣子身体抱恙,才一直迟迟没有下帖。”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的话,凌老觉得怎么样?”云容月一向是直接,很少弯弯绕绕,便就直说了。
凌风老人一怔,没想到云容月竟然如此心急,思考了会,还以为他是为阳盟令之事而来,便含笑颔首:“自是可以。”
云容月也放松下来,笑道:“劳烦凌老了。”
两人随意又聊了些碎话,便都回到各自位置上,很快,人也到齐了,曾啸看到云容月,眼底一片阴翳,很快就转过头,冷冷地横了一声。
“今日有件事情要说。”纪言殊在故善堂上一贯是冷笑的表情,今日倒端庄收敛了几分,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因为谁,不少人又是忍不住偷偷看了眼云容月。
“昨日,想必大家也收到了有关本宫的暗月宫的一些事情。”纪言殊挑眉似笑非笑,没有人敢接这个话,毕竟在对方势力埋藏眼线的事情,大家都是能有多委婉地说就有多委婉地说,像纪言殊这样直接那道明面上讲事,让人脸皮子都挂不住。
“前几日本宫在巫笑岭清除我门派余孽时,与一神秘势力交过手。”
“这种小事也能拿来说道?没在阳盟上挂名的小门小派多了去了,宫主这都要追究吗?”柳靳休神色一变,失声道。
他便是负责登记门派的,一般有疏忽的话,也没人拿来说事,今日纪言殊突然提起这个事情,他还以为纪言殊要为前些日子他对云容月抵制而发难了。
“小门小派?本宫与那门派中人交手之间便被无声无息地放倒,若非那人有意放过,估计此时本宫手脚残缺,没有小命也是说不定的,看柳宗主如此胸有成足,不如你去打探一番如何?”纪言殊殷红的唇角微微翘起,显得妖艳异常,却更让人心底打颤。
听了纪言殊这话,所有人大骇,纪言殊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甚至被称为当今世上第一人,他的宗门内部有人敢反叛,也是看在他被功法反噬,只剩三成战力的情况下才敢动手,可想而知,是个怎样强大而恐怖的存在,而他此时却说,自己悄无声息地被放倒?
柳靳休嘴唇发白,浑身颤抖,他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脑袋里此时只剩下三个字。
他完了!
“宫主所言属实?”原如雷一向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听完这一席话,反应过来立马追问道。
“各位可亲自去查探,那门派隐藏得深,并且有层层阵法保护,各位可能会迷失方向,但巫笑岭东南方向有一座村落,里面的所有人身体完好,没中奇毒,全部都是饿死的,据隔壁村落的人,他们刚开始发现的时候,村里的人是全部昏倒的状态,他们曾有请过大夫,大夫却也查不出异常,只说他们是昏迷,日复一日,这些人就在昏迷中活生生被饿死,各位若是不信,可以去查探一番。”纪言殊吃了口茶,不急不躁地说着这些事,懒洋洋地睁着眸子看着众人的表情。
在场的人,除了云容月和清渺事先知道,其他人听了全是一身恶寒,身体发寒。
前所未有,生平未见的一种死法?
而且据宫主所说该症状蔓延还是悄无声息,所有人都感觉脖颈上悬挂着一把死神的镰刀。
“这些事情发生点据雀京城这么近,为何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原如雷不敢置信,声音如雷鸣,透着愤怒。
“是啊……为什么从没听说过。”纪言殊静静道,语气意味深长。
原如雷表情立马顿住,屋内的窃窃私语此时也戛然而止,大家都听懂了纪言殊话里的意思,顿时看着身旁每一个人表情都充满了猜忌。
“这件事情要详查!”谁都没想到,这句话会是曾啸开的口。
柳靳休哀求地看着曾啸,他是负责这一块的,如今出了这种大事他不可能没有责任,而且他平时也是玩忽职守,这下出了状况,怎么弄他都死定了。
曾啸冷硬着表情看着前方,没有任何言语。
“详查是肯定的,主要是也希望在座各位能够多多配合。”纪言殊笑容轻慢而危险,像一株盛开的曼珠沙华般艳丽,话也是意有所指。
云容月倒是很少看见这样的纪言殊,目光忍不住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会,谁知,纪言殊又足够敏锐,一下就觉察到他的目光,立马回头,腼腆乖巧地弯唇笑了笑。
云容月也回应一笑,有点被纪言殊这小动作逗到了,立马转头目视前方。
在场的人听到纪言殊这话立马犹豫下来,毕竟谁都知道,纪言殊这话后的意思就是要搜查各门派的意思了,谁都难免会有些污点,不是谁都经得起这般搜查。
柳靳休又要瘫了。
“宫主,这样做,还是有点不妥吧?”